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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20 16:56:06 | 人氣5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藝文賞析】新境與心境◎謝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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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新境與心境◎謝鴻文
 
 刊載日期:2008-10-20  
 

 年假結束了。由於我突然的重病,把整個家族搞得人仰馬翻,辛澀藥水味取代甜滋滋的糖果,成了今年過年唯一的品嚐。
這一天,我的病房也有了異動。從五樓改至七樓,三人一間,我的床就靠窗戶旁邊,拉開百葉窗,可以看見外頭的雨勢,那古靈精怪的雨點,攀附在窗上,彷彿小娃兒的鬼臉。嚷著:「來呀!來呀!來抓我!」
我必須用想像發笑,看見雨就喜歡上這間病房這個床位,畢竟要暫以此為家了,不能睡得安穩、睡得舒適,不能靜心休養的地方,就像柔道高手的一記過肩摔,把情緒摔跌在地,起身不掙扎,很難。
之前的病房,儼然是恐怖片後台的化妝室。有車禍重傷,頭趕岩W陷若碗狀的少年。有從鷹架跌墜癱瘓,頸項胸背皆裝置鐵架的中年男子。有腿骨折斷,裹上石膏,腳懸在半空,夜夜哀叫呻吟的老人。還有一位布幔始終拉攏,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蒙面怪客。病室裡奇形怪狀傷殘的肉體,鬼魅森森的氛圍,沒病的人置身其中,也要提心吊膽,抓住魂魄別被嚇飛散。
在那間病房,每個人頂上都似有一塊巨石搖晃,隨時要滾下來壓迫,還好只住了幾天,不然我會崩潰。
再說,自發病以來,除了開刀託麻醉之效,讓我曾有一天好睡,其餘時日,睡眠簡直跟我過不去,睡意在玩捉迷藏,我老是失手,輸了,當然要被處罰畫成熊貓眼,換個新環境,不那麼恐怖的房間與室友,或雪|好睡些。
陪我受累多天的母親,今天必須回家去處理一大堆的事情:先至工廠辦留職停薪請長假,準備和我一塊與未來搏鬥。再去申請保險給付,還要去縣政府兵役課詢問我的免役事宜。再去壽山岩觀音寺上香祈福,以及跟大姑姑她們去抓藥。母親沒有來去自如的觔斗雲,她又不會騎車,想到她要像陀螺東轉西轉,我就心疼。
下午換妹妹來陪我,她的寒假還沒結束,她帶來一個保溫水壺,裡面裝的據說是小姑姑去觀音鄉甘泉寺求賜的「聖水」。觀音甘泉寺在桃園,台灣北部,顯赫的神威,百年來一直讓信眾趨之若鶩。根據文獻記載:清朝咸豐十年(西元一八六十年)農曆二月十九佛誕日那天,一位農民黃等成在甘泉寺前的溪流中(此溪現已不存在),拾獲一塊形似觀音佛像的石頭,遂帶回去築草庵奉祀。石觀音拾獲的小溪,原本水勢有些牯隉A草庵築成後,居然湧現豐沛甘美的泉水,民眾爭相取飲,相傳有人因此病癒。光緒十年(西元一八八四年)當地舉人黃雲中乃倡議興廟,次年完峻,廟名「福龍寺」。又次年增修重建,再易名為「甘泉寺」,湧泉之處被圈護成一「觀音井」,從此世代庇佑蒼生。
本來反對迷信,可現下不再堅持科學理智,免得辜負家人苦心。恭謹地接過聖水就喝了幾口。我今生與觀音佛祖的因緣,是不可化解的福蔭,但福之未至,必是天覺我慧根不夠穩固,才有諸般試煉。
妹妹每次來,都會替我帶報紙和書,使我不致與外面世界脫節。看書時,一定要先轉動床尾的軸把,把床調整至六十度比較適中的角度,九十度太挺,我無法坐正。調整後,還得麻煩妹妹去幫我多要一個枕頭,用來當墊背,由於手術傷口猶疼,找個墊背,能減緩一些撕裂的疼痛。
吃過中午的藥,書看沒幾頁,有些睡意,和妹妹搭聊沒幾句就閤眼,擁抱久違的周公。
※ ※ ※
風帶著我走。
四下漆黑,天星寥落,月光也藏隱無蹤。穿越一片茂密樹林,貓頭鷹雪亮之眼偵伺著,一有風吹草動便咕││咕││咕地鳴警。
風帶著我走,但我不知,它要帶我去哪兒?
我是不是非法入境樹林了?不然,那貓頭鷹的目光怎麼感覺越來越兇悍,緊緊攫住人,好像懷疑來人戴著面具非把面具撕開才肯罷休。
天色漸曉,終於,颶風讓我停在一座古樸寺廟前。建築是白牆黑瓦,裝飾極簡的禪宗風格,瓦上、牆腳、石板路上,不規則的青苔占據,溼意濃重,宛如剛被一個頑童加筆添色。
閉O久無人跡,門前兩株守衛的羅漢松,姿態懶散像在打盹的人。
風又推了我一把,示意我頂禮走進去。我才牓腳地跨越門檻,旋即傳來陣陣清脆的撞鐘聲。那是通知有訪客的訊息嗎?
步行經過寂然空淨的前庭,至大殿外,凜敬於莊嚴的金身世尊佛陀,其頭頂有螺旋肉髻,法相圓滿慈顏,兩耳長垂近肩。跏趺挺坐,袈衣偏袒右肩,底乘蓮花。左右另供奉東方藥師佛和西方阿彌陀佛,合為三寶佛。與莊嚴佛像相對,人自然彎身謙卑起來。
在供像前的朱紅軟墊上,我看見一灰衣男人。其瘦削的背影,匍匐禮佛的模樣,似曾相識。
正在腦海淘洗篩選,他一轉身,衣袂飄飄,慈眉善目的頂禮微笑││好熟識又久違的一張臉││啊!是父親!真的是父親嗎?不對!不對!父親從未出家!再看仔細!是啊!沒錯!沒錯!親愛的父親,別來無恙?我的眼眶倏地溫熱起來,正想喚他,欲衝上前抱他,他卻已飄然不見蹤影,留下怔怔不知所措的我。
而鐘聲又清亮傳來。
※ ※ ※
午睡一個多小時,從一場夢中悵惘醒來,神智恍惚,心彷彿還懸盪在夢境中寺前的老松下,聽風悲吟。
看見妹妹在躺椅上仍酣睡著,一本封面繪著靈秀女子的愛情小說伏在她胸口。
我兀自回想父親和母親的愛情,恰似早上讀完的小說《鴛鴦紋身》書名,曾經醉心「願作鴛鴦不羨仙」之類的詩詞佳話,引此來見證我的父母親,他們就是情悅和睦的鴛鴦,以永恆為誓,以愛紋身。
一九七三年,相差十歲的他們,透過媒妁之言,一見鍾情後,互相鹵掍憎荂C婚後,父親努力掙錢,承租經營一家工廠懦撲c賣部,積聚一點錢,買下一棟透天二層的房子,搬離鄉下老厝,五年內,陸續迎接第一和第二個孩子。
人生的版圖在擴充,角色的承擔越來越多。當第三個孩子,也是最後一胎的降臨,父親航向新的跑道,在台北中廣謀得一職,這一做,十幾寒暑,直到他生命終止前,還是風雨無阻趕路上班的人。
從小就看慣父親披星戴月奔波桃園台北上下班,在我們子女心目中他是無人可比的好爸爸,民主、溫和、體貼……所有抽象的好形容詞,都能找出具象事跡驗證。我們家的早嬰V來由父親準備,常常他要出門上班了,我們才慢慢醒來,一醒來就有豐盛的早嚏A盡是幸福的滋味。早嶼O父親的付出,因此,晚懇L論如何我們都堅持準備好,等他回來全家再一起開動。通常他都在七點半左右到家,除非火車誤點,否則很少會晚過這個時間。一桌尋常料理開動,能夠全家共享,素菜簡飯更勝珍奇佳餚。
別家父親吃完飯也雩J一擱,就踅到客廳翹腳看電視了,我的父親卻體貼的挽袖洗碗盤,甚至洗衣拖地。他不讓母親做,理由是怕她太勞累;他不讓我們做,理由是先寫完末狾A幫忙不遲,等我們真完成作業,方知父親一切已搞定,動作迅速讓人懷疑他有魔法。
當新好男人變成普天下女性理想的抉擇,我的父親十幾年來對女性踐行的尊重與呵護,有時候反而讓我覺得母親太好命而有些懶散。父親的教育程度不高,也一直浸染在大家族的父權思想裡,但他是怎麼抽離辦到的,我始終不明瞭,也沒機會問個清楚了。
如果說我的性格中也有安撫女性的一種柔情細心,毫無疑問,是父親的遺傳;是父親這面鏡子,讓我看見陰陽諧和,相愛相敬可以為之的途徑。
印象中父母親他們從未吵過架,就算有口角(沒被我看過),我們家也未曾如冰封結。或閉O這樣的美滿安和遭天嫉,狠毒如對牛郎與織女;而牛郎織女起碼一年還可一次聚首,我的父親母親,卻已是天人永隔。偕同白首的承諾走不到十七個年頭,我一直明白,母親的心裡其實仍覆著哀慟的陰霾,她真正明朗原初的心境,我們走不進。
現在兒子又遭逢怪疾纏身,這幾天她的表現雖說還算堅強,然而,我開始不安,憂心她會先我一步崩潰。
倘若可以再做一場夢,但願我能再見父親一面,請他代為祈求,多給母親一些福蔭,讓她再平安度過這一劫,就算要犧牲掉我的雙腿終身殘廢,我也甘願。
山中古寺那一場久別重逢的夢,百般企望,卻再也沒有續集。
我的難過開始長成亂藤,緊緊綑住肉身,凌虐著精神。※
 


來源:更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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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落葉之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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