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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祝壽 ◎杜超
 
 刊載日期：2008-10-30  
 

 今年端午節是洪部長八秩壽辰，我猶豫了半月，老伴不願我去祝壽，兒子、兒媳也跟著起哄。作為洪部長的老司機，為他父子開了三年半車子，雖然挨了不少罵，但卻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人是情感的動物，我下定決心去給他祝壽，但是，我帶什麼禮物呢？這讓我泛起了愁腸。
老伴年到五旬，便成了碎嘴子，嘮嘮叨叨，聽起來像目前青年在晚會發表「朗誦詩」，聽得莫名其妙，而且討厭、噁心、想跑廁所。她說洪部長去海外服務多年，換了不知有幾個司機，他還能記得你姓啥？再說，洪府那日賀客盈門，冠辣雀陛A你一個計程車司機跑去出什麼洋相？她問：「你的那套西服，快十年沒穿了。你還是到服裝店買件夾克吧！」
帶什麼禮物？
兩斤茶葉。兒子建議。
兩盒冰糖燕窩。兒媳提議。
還是送兩瓶外國洋酒吧。洪部長父子倆都愛喝酒。
我正在吃午嚏A拿起一個鹹鴨蛋，敲破「空頭」，用筷子挑出一塊蛋黃，擱在飯碗裡。兒子坐在旁邊，嘟嚷說爸，你吃的東西沒有營養。
啥有營養？
冰糖燕窩。兒媳搶著說。
妳不是叫我給洪部長送兩盒嗎？
屋裡的人笑起來，老伴趁著這個機會，開展檢討批評：「自己捨不得吃，買了送人，人家還不一定看得起你，你這不是貝戈戈嗎？」
貝戈戈，啥意思？老媽年紀大了，怎麼學會說「黑話」？
黑你的頭？貝戈戈，若是擠在一塊，就是一個「賤」字，你老爸省吃儉用，巴結這些官僚政客，這不是發賤是什麼！
我想發脾氣，瞄了她一眼，頭髮斑白，滿臉皺紋，當年多麼耀眼的女孩，怎麼嫁給了「詩人」，落到這個下場！我放下筷子，熱痊梐窗A難以下咽了。
兒子走近了我，抓住我的手，他說加班費月底領到，他都給我。他勸我以後別吃鹹鴨蛋，沒營養，而且影響血壓，改吃燕窩。
「燕窩有啥好處？」老伴問。
兒子說：「國民黨元老陳立夫，一天吃一瓶燕窩，人家活到一百零二歲。」
我忍不住笑，鼻涕也跟著噴了出來！「我活那麼大年紀，不是活受罪麼！」
老伴從紙盒扯出兩張紙巾，遞給我揩拭鼻涕、眼瓷C
在晚嶽鄐W做了決定，買一件新夾克、西褲，前往祝壽，禮物是兩斤上等高山茶、兩盒冰糖燕窩。兒子反對送洋酒，他認為目前金門高梁酒最為流行，氣得他老媽不再妙臐C
端陽節是詩人節。我年輕時寫過現代詩，檳榔詩社同仁，這些已成為歷史，誰也不知道。人怕出名豬怕肥，若是年輕人慕名請我簽名，怎麼好意思呢！我開著黃色計程車沿著仁愛路向前奔馳。路旁，還有一個老人朝我招手想搭車呢。我捂嘴偷笑。詩人前往洪部長公館祝壽，我已經不是計程車司機，您老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啦。
剛開到洪部長寓所附近巷子，但見一群穿黑色西服的年輕壯漢，虎頭虎腦，威風凜凜，左右環視行駛的車輛，有兩個壯漢命我停下來，進行檢查。看我身分證、駕照和健保卡，看樣子想把我拘捕到派出所。
「李先生，你闖進來有什麼企圖？」
我沒做過演員，卻有表演天才，我佯作膽怯的表情，懾懦地說：「我想進來謀刺洪部長和他的兒子洪量……」
兩名保鏢迅捷地拉開後車門，發現袋中的高山茶、冰糖燕窩。翻查半晌，不見凶器，便朝我苦笑說：「你到底是誰派來送禮的？」
我不告訴你。
為什麼？
保密。
後面，七八輛黑頭車停駛下來，一群西裝壯漢簇擁著一位真龍天子步入洪宅，那兩名保鏢才輕鬆地對我說：「你走吧。」
我充耳不聞，握著方向盤，發呆。
「趕快離開這裡，不要妨礙交通。」一個說。
我轉過了頭，瞪了他一眼：「你是幹什麼的？把身分證掏出來給我看看。」
「走吧！你沒資格看他的證件，他是國安局的。」另一個說。冷笑。
歸途，我想起「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俗話，真對。我開計程車，給退休官僚拉交情，豈不自討無趣？茶葉、燕窩，還是帶回家，留給我和老伴享受吧。※

 

來源：更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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