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忘記你，還是沒辦法不思念你。
曾經一度想恨你，也一度以為自己可以恨你。沒辦法在聽著你的消息時，不帶有幾分妒忌的恨意，沒辦法不去詛咒你所擁有的幸福。甚至，我向上天祈求你的意外，無法康復的意外。
那麼，也許我便可以擁有，再不用擔心會離去的你。是的，就算你遭全世界遺棄，我依然有著將你捧在手心裡深深愛戀的自信。
可是，在那麼貼近死亡之後，我突然發現，不是這樣。我無法容忍你受到的任何傷害，即使那可以換取重新來過的機會。我無法。
以前我會說，我願意為你放棄一切，只要你能在我身邊。而現在，我卻說，我願意為你放棄一切，即使你不愛我，即使你已有你的幸福。
我開始誠心祝禱，向上帝、向天神，向一切我從不肯相信的神秘力量。我不求什麼，只求能守護你再不受任何傷害。希望，守護你的那個人，是我。
神給了我回應。
是的，我可以擁有守護的權力，只要願意付出代價。
還猶豫什麼呢？只要能夠讓我留在你的世界，讓我守護著你，無論是以什麼方式、是要什麼代價，都好。
所以我決定。
夜，晴朗的夜。花長長的時間將全身上下每一吋都徹底洗淨，對著鏡子細細梳理及腰長髮，再披上一襲嶄新衣裙。坐在窗邊凝望泛著銀藍色的殘月，用沉默向世界告別。
時間已經沒有意義，對我。
起身，步向早已洗刷光潔的浴室，就像之前的每一天，自然平靜。側身坐在浴池邊，手中的刀刃劃過動脈，鮮紅的血液迫不及待地奔湧而出。紅色的瀑布落在乳白色浴缸裡，有如驟雨，逐漸佔據、蔓延。
痛？其實不痛。只是麻木而已。從手臂、腳尖開始一步步逐漸蔓延全身的麻木。紅色雨滴越落越慢，我，有點睏。可是不能睡，必須保持清醒，否則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再劃下一刀。體內的血液不再有奔湧的餘力，只是緩慢而確實地，淌下。滴答、滴答、滴答。落下的不像是血，像淚。
不知不覺中我又開始想你。
一幕幕，我們的過去在眼前重複播放，甜蜜的、痛楚的、歡樂的、傷感的、悲哀的，所有的所有，彷彿都不曾遠離。可是我卻一個人孤單地待在這裡，沒有你的陪伴，沒有你的呵護。
不過沒關係，再等等，很快地我就可以在你身邊守護著你了。你不知道也不要緊，太相似的兩個人，總是無法相愛的。只要能看著你陪伴你，我就心滿意足了，更何況我還能夠擁有守護的權力。
血依然無聲息地滲流，逐漸，在眼前累積成一片紅色汪洋。低頭看見自己青白的肢體，我想，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吧。
闔上眼，想著你。
我願守護著你，以我的鮮血，我的生命。
我願守護著你，以我的靈魂，我的羽翼。
我願守護著你。我願守護著你。我願守護著你……
終於，池中的鮮血騰空而起，化為一尾艷麗火鳳。牠擺擺頭，舒展了雙翅，輕飄飄地飛躍而起，化為一朵炫目火雲，在空中騰旋幾週，落在我的身旁。
我是牠。牠是我。牠是我。我是牠。
再睜開眼，我已在他的面前。一部失速的小貨車，正直衝而來。我張開羽翼，阻擋在他身前，替他承受一切傷害，用盡所有力氣。
衝擊來得太強太急。他總算毫髮無傷，而我卻，粉。身。碎。骨。
最後一眼，讓我再看你最後一眼。已完成心願的我，只求在離去之前再看你最後一眼。可，我卻看見，
你抱著她的屍首，痛哭失聲。
（陳婉柔 ∕'O Sole Mio‧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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