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折翼之殤
2008/11/28 | 作者：見情/文 鍾耀才/圖
對深深受苦的朋友，我想告訴她；當愛已消失，只剩空樓回音，與其拿著放大鏡成日挑揀對方的寡義，何妨大捨，嘗試以更高更寬廣的視野回頭檢視自己的人生，還原自己，一定能開創出另一個向度的生命空間！
夏日黃昏，艷陽熾退，田野閒蟄伏的涼風施施然流轉，夾帶了稻禾及蓮荷的陣陣清香襲面而來。
我坐在田埂旁的小溝邊上，眺望不遠處南二高上川流不息的車子，車陣如流水，急急奔赴不可知的未來。坐在石墩上的我，在這一片青蔥草綠的田原以及遠天變幻的紅霞陪伴下，展讀朋友寄來厚厚的一疊信，透過初始工整，而後凌亂飛竄的字跡，不難感受文字背後情緒的翻騰，掙扎，及錐心的痛苦。
朋友的婚姻出了問題，一向明白揭櫫家人第一，朋友第二信條的先生，在長期外派工作的情況下，與公司的女同事發生婚外情，這顆超級殺傷力的炸彈，頓時將一向安寧，與世無爭的家庭炸出了人性之惡。
朋友的先生從一個外人眼中公認的好丈夫，瞬地變臉為言語酸刻的酸瓜，無所不用其極地欲和朋友離婚，理由是他覺得他已入中年，一輩子都在教條下亦步亦趨的活著，日子有如開水般平淡，他不甘一生如此素白，決意要為自己的人生揮幾筆色彩。
這天外砸下來的巨石，令朋友乍然無法接受，從開始的自責，自虐，不甘心，到後來的絕地反攻，透過各種管道攔截，攻擊，企圖阻止丈夫與第三者的交往，及至最近的全武行，電話，帳單追蹤，名目之多令我瞠目，驚訝於仇恨的力量竟能令一個小家碧玉的女子，轉眼成了嗜血冷笑的婦人，每想起她帶著哭腔的尖銳狂笑，心中不禁為之心酸，深深悲憐朋友所受的苦。
遠天一輪金黃渾圓的夕陽，伴著五彩變幻的霞影，漸漸往西天沉墜，映出一片紫金天地，倦鳥返回樹林，棲息鄰近的一畝羅李亮樹上聒絮啁啾，歡愉地回味這即將日幕的一天。
在西方沉入的夕陽，明朝即將在東方升起日出日落，時空不停轉換，滾動著每一個人的生命之輪，或者這周而復始的規律，讓我們誤認了萬事萬物的恆常，以為世界是定靜不變的。
但縱觀萬物，有什麼是不變的呢？
花謝了，明年會再開。但再開的已不是原來那一朵。
一棵樹在秋天掉盡了樹葉，經過一個寒冬，來春又是滿眼瑩綠，但新葉的肌理紋路，葉脈大小都只是與去年的神似，並非原來那一葉了。
即使日日相見的太陽，也會因著四季嬗遞，季節流轉而有不同的昇落時間與光芒，我們如何企盼一個不變化的人生呢？
心疼朋友的是，他陷入婚姻的名相之深，幾乎難以自拔。
想到年輕的時候，我們懷著對愛情的憧憬，及對那個「特別的人」絕對的信任進入了婚姻，經過了婚禮的印證與眾人的祝福，以為找到了夢想的落腳處，尋著了天長地久的立基點，一切可以按著曾經夢想的情節進行著，理所當然地長相斯守。於是一旦進入婚姻便自廢武功，把自己剖成半人，一半掛到丈夫身上，一半掛到孩子，家庭身上失去了主體的靈魂，永遠依附別人而生，直到某一天突然被抽離了依附體，才驚覺自己的無處著落。
電影麥迪遜之橋的芬琪卡對 婚姻曾說了一段刻骨銘心的話：「進入婚姻之後，我一直站在那個地方。身旁的事物來來去去，孩子圍在我身邊轉來轉去，一轉眼他們長大了，離開了，我還站在那個地方。從來沒有人叫我離開，而我自己也忘了要動，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離開！」
我們的痛苦往往來自於入味太深而無法自拔。
張大千先生晚年時描述他一生作畫的心境：
「年輕時，唯恐其不入；
到如今，唯恐其不出。」
我們只擁有進入婚姻的勇氣，卻忘了學習抽離婚姻關係名相的智慧。
現實生活中的材米油鹽瑣事漸漸消磨了彼此的熱情，我們都期待對方能信守承諾，但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卻成了一個討愛的人。青春時期，因為身體需求的結合，經過歲月人事的歷練，心靈漸漸成熟，兩人若不能同步成長，心靈的落差漸漸拉大，終至婚姻生活味同嚼臘，處處制肘，烈則悍然爭吵，冷則漠然無視，終日痛苦度日不知所終，求助於所謂的兩性專家，而諷刺的是自稱婚姻專家的人，卻有著比別人更詭譎的婚姻狀況。
婚姻是一門深奧的人性課程，也是一項艱鉅的修行過程，在它面前，必須學會謙卑，否則不會連孔子也說：「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意即在追求至善的君子之道中，夫妻的婚姻關係是修行成就靈性的必經之途，唯其經歷透心蝕骨的荒涼之後，才能到達靈性的頂點，盡而覺悟天地萬物之道。
近代文學作家林清玄先生寫出了許多安撫人心靈的書，帶引人們以另一種思維方式來看待生命中的種種橫逆，以溫暖包容的心開發錯誤的另一層價值，進而體悟了：
「痛苦是偉大的開始！」
「無論多麼痛苦，都能與美並存，痛苦會過去，美，會流傳！」
「不在乎受苦的內容，只關心從當中學到了什麼」
「風中跌倒不為風，當我們發現到，不論任何形式的跌倒，都是由於自己的不小心，而不是去找藉口，這時我們就長大了！」
他從生活中精鍊的雋智哲思正是取材自他的婚姻，不圓滿的婚姻，提供了他修行的素材，深化了生命的縱向深度，也寬闊他的生命視野，豐富了寫作的養分，讓他更深刻珍惜生命中的種種因緣。
如此說來，生命中的不圓滿更應視為上天的恩寵，因為缺憾正是為了提升靈性而發生，是生命回歸的起點，是人邁向成熟之路的必經過程婚姻，正是為此而來修練眾生。愛，是一切的根本婚姻中失去了愛，即如死滅。
「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絕不可能靠蠻力取得；你可以強迫一個人鼓掌，卻不能強迫他感動；你可以強迫一個人服侍你，卻不能強迫他深愛你。」
亞歷士．羅維拉教授的這些話一直迴旋在我心中，對深深受苦的朋友，我想告訴她；當愛已消失，只剩空樓回音，與其拿著放大鏡成日挑揀對方的寡義，何妨大捨，嘗試以更高更寬廣的視野回頭檢視自己的人生，還原自己，一定能開創出另一個向度的生命空間！
唯有一顆清明柔軟的心才能帶領我們穿越生命的迷霧。一棵長得不好的樹也能有優美的樹形啊！
婚姻幸福的人我們衷心祝福他們珍惜對方。
而對在婚姻中受挫的，更要給予加倍的祝福，因為他們是上天眷顧的一群，受邀即將或正在通過提升生命智慧的試煉。試煉的過程是痛苦的，但去蕪存菁之後精煉而出的智慧金塊卻是生生世世受用的無價珍寶。因為知識可以藉由學習而來，智慧卻必須以身親証才能領悟。
《康熙帝國》一劇中，有一幕康熙皇帝對受盡折磨的愛臣李光地說；「你呀！還沒有苦透，苦透了其實是一件好事，那表示你熟了！」
受夠了苦才會真的想離苦，那是靈性覺悟的契機，親愛的朋友，我們都正在邁向覺悟的路途當中，加油吧！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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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定位：
人間的美在何處呢？或許在我們的四周中。風吹起了，雨落了，楓被吹落，何處是歸處呢？葉落地，沒有任何一處是葉的家，葉和風一樣在流浪，所以葉和風的悲傷憂愁存在不同的地方和空間中，無人會去理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