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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文化】縱橫古今【殷鑑不遠】姑息足以養奸 
 
  2008/12/16 | 作者：一拙
 
 
我博士班口試時，成惕軒老師問了一個問題：「你知道司馬溫公寫《通鑑》，為什麼從周‧威烈王二十三年開始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相當於西元前四○三年，上距孔子《春秋》絕筆於獲麟七十八年，也就是《左傳》寫趙襄子毒死智伯的七十一年。

溫公的書法是這樣寫的：「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晉大夫魏斯、趙籍、韓虔為諸侯。」當時周室衰頹，晉‧文公稱霸而儼然天下共主；到了威烈王時，晉的勢力猶在，而韓、趙、魏居然瓜分了晉國，這是絕對不容許的事！沒想到周天子威烈王竟然承認他們、姑息他們，這跟崇獎奸名犯分的盜賊小人有什麼分別？戰國亂世，就是這樣來的！溫公寫《通鑑》從這一年開始，就是要警惕領導者知名分、懂進退啊！

那麼，什麼叫「姑息」？孔子在《論語‧憲問第十四》說：「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宋朝的陳祥道先生，在他的《論語全解》裡說得最洽洵，他說：「叫他勤勞苦幹，正是要培養他才能的手段；罵他、說他，就是讓他臻於至善的不二法門。你愛他，卻不忍讓他勞苦；忠於他，竟不忍說他。這反倒是害了他、傷了他！這正是《禮記》上說的：『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啊！孟子也說：『教人以善謂之忠』。愛是仁，勞是義；忠於他是義，教誨他是仁。君子處仁以義然後仁，行義以仁然後義；仁義之來，一定是勤之、教之之功，而不是姑息可以獲致的！」

唐‧肅宗乾元元年（西元七五八）平盧節度使王玄志薨，皇帝派內侍（一般所謂的「宦官」）去弔慰，趁便觀察觀察軍中的人事：擁戴誰？不擁戴誰？以便朝廷授以旌節的依據。依照傳統的世襲舊例，當然是王玄志的兒子承襲；然而，裨將高麗人李懷玉卻為了擁立他姑媽的兒子侯希逸，而殺了王玄志的兒子。這當然是既違憲、又違法的事，而肅宗居然睜眼閉眼地授侯希逸為節度副使，司馬溫公又語重心長地下了幾個字：「節度使由軍士廢立自此始！」並發了一大篇議論，很值得細讀，其議論大意是說：

人類誰沒有嗜欲的滿足之求？求而沒有合理的分配，那就非亂不可！因此，聖人制，「禮」以為合理分配的依據，這是上從天子、下到庶民都得一體稟尊的！所以政府的運作，如果沒有賞、罰的規制，就無從導正萬民。獎賞的規制有：一、封黜爵位以控制權貴，二、掌控財經以駕馭富豪，三、優渥的賜予以鼓勵百姓進取，四、設賣點以幫助各行各業，五、建造安和樂利的環境以導向幸福的社會；懲的規制有：六、財產充公使官民不敢貪污，七、入監服刑以抵其罪，八、誅殺凶狡以剷除過惡之輩。等所謂「八柄」的掌控。

想不到肅宗皇帝雖然中興了唐朝，卻不知道端正上下的制度來作天下的準則；竟然怕麻煩到隨便派個內侍、打聽個行情，就把國家的權柄任意丟棄，甚至於偏裨士卒殺逐將帥，不但不治其罪，還因位授任，則王法何在！從此習以為常，君臣苟安，這不是姑息，是什麼？這不是亂源，是什麼？

一國的領導者不能依法執法，公權力、公信力怎樣能建立？怎樣能存在？當年子貢問怎樣才算得上一個基本的國家？孔子說：「百姓富庶，豐衣足食；國防強固，敵不敢欺；百姓信靠，具向心力。」子貢深一層地問：「不能三者俱全，哪一樣可以緩辦？」孔子說：「先撤國防。」「再辦不到呢？」「寧可讓經濟衰退，民生凋敝；因為自古皆有死，餓死是死，亂亡而死也是死。而一旦失去百姓的信靠，沒有了百姓的向心力，這國家還能存在嗎？當初曹劌論戰，特別關注到獄訟清不清明，道理就在此！」

這真是鏗鏘的金石語，然而，有幾個人做得到呢？清朝的雍正皇帝，更是藉之以殺功狗，真是夫復何言了！

清‧隆科多，姓佟佳氏，滿州鑲黃旗人。康熙皇帝時，任理蕃院尚書（相當現在的「蒙藏委員會」主任之職）、步軍統領（掌管京城警衛武力），雍正奪嫡的疑案，傳說他出了大力。等到雍正的政權穩固了，要殺他滅口，就說：「朕御極之初，隆科多、年羹堯皆寄以心腹，毫無猜防；孰知朕視為一德，彼竟有二心？招權納賄，擅作威福，欺罔悖負；朕豈能姑息養奸耶！」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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