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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阿公店溪畔嗚咽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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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阿公店溪畔嗚咽的雞

2008/12/18 | 作者：涂妙沂/文蕭芙蓉(南畫廊)/圖

蹲踞在紅樹林旁，望著阿公店溪，我怔怔說不出話來，他一直低著頭，我們還能說出什麼安慰的話來？這些年，要在台灣尋找一條清澈的溪流，是太奢侈了。

每一個有河流流過的城市，都是令人嚮往的，但如果那條河流並不乾淨，那卻是個悲哀的城市。

一九九五年夏末，「八一二」水災剛過，岡山小鎮一片狼藉，嘉興里的居民還忙著為環境消毒，小鎮的居民仍未從水災的餘悸中恢復過來，我和他決定尋溯阿公店溪下游，去尋找使阿公店溪溪水暴漲的病源，環保記者們已指出是一家鋼鐵廠占用河灘地，使溪水洩洪功能受阻，才為岡山人帶來這一場水患，而我心中則存著一種心情，想好好了解一條每天與我一同呼吸的河流。

阿公店溪恰恰穿越岡山鎮鎮中心，小鎮的居民每天都會路經溪畔，她是一條與鎮民一同作息的護城河，就像高雄的愛河，巴黎的塞納河。我住處離阿公店溪不遠，清晨或黃昏，我常和他去溪畔散步、運動，他經常一邊散步，一邊講述阿公店溪的故事，他常常發出感歎。在他的童年，阿公店溪是一條美麗的溪，溪岸是茂密的竹林。

在每年岡山籮筐會舉行地點河華路上，還依稀可以看到阿公店溪美麗的原貌，農田，檳榔樹和竹林，說來也很諷刺，這個溪段得以有一點點「屎味」，因為它是墳墓地，然而臨鎮的工廠污染，和小鎮的家庭廢水污染已使她再如何努力也洗不清她的髒臉。後來，我有一個機會去看橋頭鎮的五里林溪，五里林溪有一小段仍保有「原味」，我比較能體會他對阿公店溪的悲傷和感歎，那真是如村姑般清新美麗的溪呀！

阿公店溪是上天送給岡山鎮居民，最美好的自然禮物，如今竟變成一條會「河東獅吼」的危險的河，到底是什麼樣的疏忽和糟蹋，把一條美麗的河變成危險的河？

記得一九九二年，居住在岡山時，阿公店溪在夏季大量繁衍的布袋蓮間，還能見到紅冠水雞，我看牠辛苦地在污黑濁臭的溪底討生活，真為她難過，幾個月後，連紅冠水雞也不見了，我想，這一條溪的污染日愈嚴重，也難怪牠活不下去了。

騎了一段不短的鄉路，我和朋友來到阿公店溪的出海口，儘管河岸還有一些紅樹林，大概是海茄苳吧！正是盛開花期，我們熄了摩托車，驚動了原在紅樹林裡休憩的小白鷺和夜鷺，呀！阿公店溪，我不知道烏黑油濁的一條大水溝，還能不能稱為「溪」！

蹲踞在紅樹林旁，望著阿公店溪，我怔怔說不出話來，他一直低著頭，我們還能說出什麼安慰的話來？這些年，要在台灣尋找一條清澈的溪流，是太奢侈了。

「走吧！我們回家吧！」朋友拍拍衣領上的海茄苳花。

我踱步走到另一頭，俯視腳下奄奄一息的阿公店溪，忽然我看見一包廢棄的垃圾，又是誰那麼缺德，把垃圾丟在河邊？再仔細一看，我的心臟登時停止跳動-----

啊！那不是垃圾，是一群雞，一群死雞，不，還有幾隻還沒死，是病了，病雞和死雞一起裝在塑膠袋，如同廢棄的垃圾般被扔在溪岸，有一部分泡在水裡……

我目眶紅了，眼淚真的掉不下來，台灣人哪！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生命？我相信這些雞來自附近的養雞場，牠生前曾經以牠的血肉，供給養雞的人財富，當牠死了，難道必須這樣糟蹋、踐踏牠嗎？海風呼呼吹著，恰似雞的悲鳴！

一九九七年春天，台灣爆發病死豬事件，我從海外的報紙看到死豬就地掩埋的慘狀。我想起那年阿公店溪畔嗚咽的雞，內心沉重起來。

台灣人哪！懇求您多一些些慈悲心腸，請為病死豬做善後處理，如果您是佛教徒，就請多為牠們誦大悲咒、往生咒。

老天爺是不是也有無言的時候？

※轉載自《土地依然是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