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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 野薑花的回憶 
 
  2008/12/31 | 作者：呂昇陽
 
  台灣欒樹梢頭上曾經星子般閃耀的黃瓣花與燈籠般高掛的紅蒴果，而今絢麗風采轉蕭瑟，只剩老葉兀自伴著飄零未盡的蒴果枯寂。

是哪個大學城的民歌手曾在西風中吟唱著「十一月的秋無詩」？而眼前這十一月的秋，果然就應了「草木搖落而變衰」的淒涼。可是我分明還記得，在淡水線小火車停駛的那年秋，於大屯山西腳下，一處淡江人慣稱為「后山」的僻靜山坳裡，野薑花正娉婷的聚在一彎清淺的小溪邊，流沁著馥郁襲人的花香。

無明風動的回想起那段青青子衿的前塵往事，感覺著當時的天氣已有了秋的涼意，而身邊應有來自南投竹山的哲豪君同行吧！那些年，我總是和他共乘著一輛野狼機車在淡水附近的山間水涯隨意亂闖。只是今天穿越漫長的時空，記憶似乎滌除了遠去的友朋，只遺我一人無言的獨立溪畔，目渺渺兮以望野薑花叢。

追憶似水年華，那天的路線，應該是午後自「大田寮」轉進「北新路」而往三芝的方向直行數里，然後機車便隨興的循小徑南切，朝后山水源地的方向迤邐而去。在迎風放歌中（我們經常是這樣放歌的），不經意的來到一條潺湲的小溪邊，而水湄竟有著一段盛開的野薑花，點點抹抹的白色花瓣，如蛺蝶般簇擁停棲在一株株綠葉紛呈的植莖上。流連徘徊中，不覺有野薑花纏綿的蝶香暗暗盈袖。

自香境沉醉裡回過神來，才發現這野薑花藏身的所在，正是山麓下一方既幽且曠的谷地。它東倚著密林茸竹疊翠而上的坡巒，故幽；西隨著左腋的餘脈平緩的落向淡水河，故曠。舉目四望，秋山平疇照面蒼翠，綠意盎然中只有天上的浮雲與野薑花相映著無邪的白。而在昂首舒臂中我自在旋轉，輕盈，輕盈，彷彿肉身就要隨著蝶薑的香氣蒸騰消散於此青山翠谷之中。

當夕照蒼茫我將歸去，因為還戀著這風中流轉的芬芳，所以也擬摘折幾枝供養於山居斗室，豈料野薑花的骨梗甚是堅韌，著實費了一番力氣才弄得幾枝。儘管攀折好花的手段略顯狼狽，但是回到水源街二段的居處後，滌瓶插花的心情卻是極為鄭重的。當我推開透著山風的窗戶而於案前安排好一束花枝之後，竟不禁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原來那份鍾愛野薑花的情懷如詩，早在少年聽聞劉藍溪所唱的「野薑花的回憶」時即暗結於心，直到小溪初次邂逅，才有一睹芳容、了卻宿願的圓滿與解脫。

其實這一溪蓊翠健植的野薑花，必然早已在此地繁生了幾度的春秋，不過我卻是在淡水流浪了經年之後，才有幸得以與它們偶遇相親。可見人與山水花草的應目會心，亦須要有個因緣具足。而我也歡喜這機緣是如許的善美，讓我與野薑花的初遇可以生發在幽靜的清溪之畔，而不是嘈嘈市集的花店裡。因為野薑花的香氣芳馥，最適宜隨風拂水的飄漾在開放的山野中，濃淡深淺；唯有如此的際遇，方可識其本來面目，得其靈秀之氣、深雅之味。

【後記】：山野摘花，唐突芳魂且有損自然生態，甚不可取，吾人亦戒之久矣。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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