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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想去安撫受驚嚇的阿牛，必定是徒勞無功，而且會越幫越忙。不論你是輕聲細語，還是想伸手拍撫，阿牛只會更加歇斯底里，甚至如狂牛般四處衝撞……

圖／潔子

我曾在一家收容慢性精神病友的醫院工作。醫院裡收容的，多半是失去了親人或是家人無法照顧的病人。

阿牛自幼就被診斷為自閉症，二十歲的時候父母雙亡，由社會局送來長期收容。

阿牛有張討喜娃娃臉 一緊張就不停哞哞叫

每次看到阿牛，他總是獨自在病房角落踱來踱去。他很容易受到驚嚇，有人大聲點喊叫，他就會害怕得猛撞牆壁，嘴裡不停發出「哞哞哞」的聲音。大家因此都叫他「阿牛」。

如果有人想去安撫受驚嚇的阿牛，必定是徒勞無功，而且會越幫越忙。

不論你是輕聲細語，還是想伸手拍撫，阿牛只會更加歇斯底里，甚至如狂牛般四處衝撞。

肚子餓了，或是看到別人手上的零食，阿牛也會「哞哞哞」吵著要吃，這是他最可愛的時候。其實阿牛有張娃娃臉，十分討人喜愛，難怪其他病友總不吝惜把零食分給阿牛，造成他的體重直線上升，圓圓身材讓他更加可愛。不過，多半時候阿牛習慣獨自一人。

有一次，阿牛不知道被什麼驚嚇到，四處狂奔，撞倒了一個年老的病人，害這個老伯伯跌斷了大腿。阿牛也知道闖下大禍，連著一星期，天天哞個不停，即使打了鎮定劑也無法安靜，還在保護室裡隔離了好多天。幾天後阿牛總算恢復平靜，不過卻比以前更容易受到驚嚇，惹得沒什麼人敢靠近他。

中年新病友得人心 只有他治得了阿牛

後來病房來了一個新病友，中年男人，大家稱他「順仔」。他是從其他療養機構轉來的，年輕時就患了精神疾病，還曾經在發病時把自己手指砍斷兩截。這幾年因為照顧他的哥哥出國做生意，就安排他住在療養院。

順仔能力很好，不久就成為病房的自治班長，每天要指揮病友們的生活作息，還帶領大家參加工作訓練，頗得人心。

奇怪的是，連阿牛都會聽他的話，不再那麼容易受到驚嚇。可能是順仔來的不久，沒看過阿牛發狂的樣子，當別人都不敢靠近阿牛的時候，順仔總會主動接近阿牛。好幾次我看到順仔幫阿牛穿鞋子，還有一次我瞥見順仔教阿牛疊棉被。

慢慢的，阿牛總愛跟在順仔身後，順仔走到哪裡，阿牛就跟到哪裡。順仔也不覺得煩，反而習慣像照顧兒子般帶著阿牛。我們常常會開玩笑叫順仔「牛爸」。

牛爸回老家過春節 阿牛又開始哞不停

那年春節，順仔的大哥回台灣過年，他請假一周返鄉與家人團聚。阿牛早已沒有家人，只能留在療養院過年。

順仔要回家的前一天，阿牛大概知道每天相處的「牛爸」要離開了，又開始出現好久沒聽到的「哞哞哞」。順仔回家後，阿牛的「哞哞哞」更是沒有停過；只是這一次，除了叫聲，阿牛整天躺在床上，並沒有像以前一樣的踱步，或是橫衝直撞。現在，「哞哞哞」聽起來像是種哭泣。

大年初一，離請假一周結束還有五天，順仔卻提早回來了。他說不放心阿牛，整天擔心他會不會鞋子又左右穿反，或是又忘了穿內褲，所以前晚剛與家人吃完年夜飯，隔天就決定趕回來。因為這樣，順仔買不到對號座的火車票，還在火車上整整站了三個鐘頭。

那天正好是我值班，我又聽到了不絕的「哞哞哞」，但這次是興奮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