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南華大學文學獎‧得獎作品】一個用粉筆寫的俄文句 (上)
2009/5/4 | 作者：Jens Kastner/文 圖／王貴梅（中華民國油畫創作協會）
【編按】南華文學獎今年以短篇小說為競選主題，水準已見逐年提升，對於有興趣於文學創作的國內大專院校學生，具有鼓勵作用，也促使南華文學獎逐步成熟，成為國內大專青年重要的文學創作獎項之一。這次共有九十件作品參賽，三十二篇作品進入決審，評審在激烈討論後選出六篇得獎作品。分別是：東華大學許俐葳「蘿莉塔少年」、暨南國際大學謝明成「跳」、東華大學楊瀅靜「母親島」、東海大學包冠涵「焚後」、政治大學祁立峰「獨占」、中國文化大學Jens Kastner「一個用粉筆寫的俄文句」。
陣雨慢慢地洗去大門上的字眼，古格林開始小心的描寫著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的俄文句子，每一個粗糙的筆畫都可能會成為俄國軍人不會原諒的欺詐罪行。
過了中午，陽光就會變得讓人受不了。破曉時刻，農夫阿道夫古格林全家就和一個從波蘭來的農場工人開始急切地收割；古格林注意到外祖母和小女兒英各麗好像就要中暑，就要大家停下來休息。
在大牛車下面是個陰涼的地方，所以大家就坐在下面休息，打開水瓶飲水，並分食一個長形的大黑麥麵包及一鍋豬肉凍。
古格林知道他不需要提供烈酒給大家喝，但這卻是一個能讓大家小睡到三、四點再繼續工作到日落的好法子。
古格林知道在田地半天的勞動，對他的三個孩子是一個很大的負擔，但這卻是沒有辦法的。因為一年的生計就依賴這次的收穫量，是無法選擇的。就是一場突然而來的冰雹都可能會摧毀古格林一家一年的希望。
古格林的三個女兒，英各麗、倫娜和貝她，在中午休息的時間會騎著他們的腳踏車回家。就在英各麗的大姐騎上腳踏車時，她第一個就聽到雷聲，並大聲叫著「雷雨！要下雨了啊！」英各麗因雷聲而驚叫著，同時，坐在牛車下面的人也都嚇呆了，多人動手在胸口劃上十字，並雙手合十禱告著。可是當轟隆聲愈來愈接近時，大家發現那不是雷雨，而是兩架戰鬥機引擎所發出的震耳欲聾的聲音。
大家就都興奮的跳起來，因為全部的人只有阿道夫古格林曾經看過飛機，那是因為納粹黨去年邀請在尼斯的所有農場主人去參加柏林機場的開幕儀式。
當兩架飛機出現在田地旁森林的上空時，除了外祖母外，每個成人和小孩都跳著，唱著，吹著哨，對著飛機大聲打著招呼「嘿
！嗨！哈囉！」，大家放聲大笑著。
一架戰鬥機飛過他們的上空，噴射出一條白色的煙霧後，又折轉回來，再噴射出第二條白線。這時，外祖母驚恐地盯著天空中的十字，感覺到世界末日的來臨，喘息低語著「我的天啊！」
接著田地上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地觀看著第二架飛機在十字上每條線的盡頭上，又畫出了一個彎曲的筆畫，這樣天上的白色「十」字就變成了白色的「卍」字了。
消息很快地被傳開了，全城的人都萬般地妒嫉他們這些在田地上有看過飛機的人。
第二天，英各麗、倫娜和貝她三個人就變成整個尼斯城家喻戶曉的人物。
那些波蘭工人忘卻對希特勒的懷疑，就因為這場令人難忘的深刻景象。
只有外祖母看到希特勒照片時，喘息低語著「天啊！這個人的臉看起就像個犯人啊！」
第二年，阿道夫的妻子依娃又懷孕了。
就在戰爭開始的前兩個月，第四個女兒安娜也出生了。那時阿道夫二十九歲，依娃也二十八了，兩個人都深切地希望第四個孩子是男的，但是他們的希望又落空了。
阿道夫不必當兵，因為他是馬匹飼養者。那時柏林的陸軍司令官認為馬是必需品。而且當時，希特勒發動對俄國的戰爭，在俄國的戰場面臨的最大的問題就是爛泥的問題，如同俄國有一個格言描述的「德國有技術，德國有爛泥」。
雖然尼斯離波蘭的國界很近，但在七年的戰爭裡，這兒連一槍都沒響過。
在戰爭的最後一年，五十萬名年輕的俄國軍人持續地擊退德國軍隊。在這漫長兩千公里的追逐戰中，德國厲行所謂的「焦土政策」，在德軍退守時，到處屠殺並把所到之處破壞地一無是處，整個波蘭被這無人性的焦土政策完全破壞掉。
第一個晚上，阿道夫和妻子、四個女兒及外祖母都聽到大砲聲響，但感覺還很遠，應還不會到達。到了第三個晚上，阿道夫即預估軍隊即將到達。在廚房裡對依娃說：「破曉前俄國軍隊就應該會到達吧！」但事實上卻如阿道夫的預期，直到第四天，俄軍才擊退護守尼斯城的德軍進入城裡。在那天夜裡，很多的納粹黨員，因畏懼成為俄軍的攻擊對象，都紛紛地先行解決自己的生命，另外，有很多女人，為了避免被強姦，也先行吊死自己以免被屈辱。
依娃是四個孩子的母親，她選擇了堅持活下去。她用粉筆把自己和英各麗的臉上亂畫，想讓喝醉的軍人誤認他們患有傳染病而放棄強姦她們。
到達農舍的的俄軍並沒有喝醉，而且在他們當中似乎有個帶頭者，這一群軍人的馬都停放在屋外，古格林知道普通的軍人是不可以騎馬的。
一個口譯的俄國人，命令阿道夫照顧外面的馬，並要他們準備晚餐。晚餐後並命令阿道夫供應烈酒，並要依娃上樓準備寢具。
一直到午夜，那些俄國人上樓睡覺前，都沒發生任何的暴力事件。
那些俄軍走出客廳時，突然轉身，指著依娃，用著不流利的德文說著「女人！妳明天早上上來叫醒我。」
大家認為官員的意思是說「吃完晚餐，要先倒頭大睡一翻，明早再來強暴依娃。」
那個夜晚，阿道夫和依娃就在考慮明早如何做才好，如果阿道夫替依娃送早餐上去，是否那些宿醉的俄軍會直接扣板機殺了阿道夫？
破曉時，阿道夫從烤箱後拿出斧頭放在大桌上，對著依娃說「你上去，如果他們傷害你，我會拿斧頭上去，就讓我們死在一起吧！」
早上，依娃拿著托盤上樓，敲門進入臥室，依娃鎮定地叫醒俄軍官員，官員坐起來，咕嚕地說了聲「謝謝。」依娃之後即走出了臥房。
中午前，阿道夫把馬牽出馬廄，好讓俄國人離開。在官員騎上馬之前，拿了一枝粉筆，寫了一句俄文在大門上。
古格林家人都看不懂，可是官員寫的字母很大、非常醒目。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相繼有俄國的軍隊來到農場，那些軍人的制服非常的髒，有些人的外表看起來也非常地殘忍，甚至有些人已爛醉如泥了。但是這些人一看到大門上的話，都繼續前進。其他的很多的家庭卻沒有像古格林家那麼的幸運，在那些日子裡有好幾萬個平民被大屠殺。
陣雨慢慢地洗去大門上的字眼，古格林開始小心的描寫著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的俄文句子，每一個粗糙的筆畫都可能會成為俄國軍人不會原諒的欺詐罪行。
另外，這些字眼還存有另一個危險，沒有人知道戰爭會變得如何？在德國境內還有戰爭在進行中，如果德國戰勝，發現門上的字，會以通敵賣國而處決。
古格林記得，在打仗前納粹多次來到農場，要求古格林加入納粹黨，並威脅地說「如果你不入黨的話，德國戰勝以後，你所有的家人都會痛恨你的拒絕。」
但他們的說服都是徒然的。古格林沒有進入納粹黨，德國也沒有獲勝，希特勒自殺，他的軍隊也都投降。（待續）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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