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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私家小傳》爺爺喜歡喝咖啡
◎吳政岳

小學時候有一陣子很喜歡咖啡，那時咖啡雖稱不上希罕，但也不像現在人手一杯。以一個小學生來講不應該會喜歡這種略苦的褐色液體，說穿了是因為只有去爺家才能喝到這種飲料。爺會帶我們兄弟倆去吃個肉圓，喝罐玻璃裝的羅氏秋水茶，總還不忘再塞給我們零用金，當然我們是喜歡爺爺的。受過日本教育，也去南洋當過兵，當過村長的爺，那時經營雜貨，聽說力氣大到可以對抗一頭牛。遭逢八七水災輾轉落腳臺中。對咖啡還不是非常流行的年代，爺都會買個一箱擺在家裡喝，至今回想起來，一位約六十歲的老人家居然這樣喜歡喝咖啡，還真想不到。

中年級時，公司招待父母親去美國遊玩，在戒嚴時期的年代出國不易，沒辦法帶上我們，就暫住剛好在學校附近的爺家。爺有套標準行頭，整套的黑色西裝，淺褐色鱷魚皮鞋，連西裝帽都有，加上招牌銀白色日本鬍，當然不要忘記他的菸嘴，時逢溽熱夏天，爺有時就這樣全副武裝來學校送便當，還是不忘給幾個銅板再慢慢走回去。當然有時也穿著白短內衣，穿著日式夾腳拖，還是會套上那101件黑色西裝外套，一樣悠哉地晃來學校，根本就是老「黑狗兄」。

也曾帶我們走半小時的路程去理髮，當看到外表黑漆漆的理容院，門口還大大寫個「梅」，媽呀，那時心裡覺得這一定是不好的店，沒想到進門後爺一付熟門熟客的態度，大剌剌地坐上椅子，交代小姐要好好的幫我們剪髮，自己則要求把鬍子修漂亮一點。記得回家時被問到去哪裡髮，我支支吾吾含糊帶過，還認為這是爺的秘密。

印象最深的就是，曾經不想補習，出門後都跑到爺家陪他上市場買東西，就這樣過了一、二個禮拜，最後還是被父母發現痛罵一頓。不過我還記得爺很高興地講我陪他上市場，來這邊找他，那眼睛都笑瞇了。到現在我還是喜歡喝咖啡，或許就是這樣喜歡爺；有部電影說過，想不起一個人的長相時，就回憶他做過的事情，爺已經在天國好久了，但爺當時笑瞇的眼，還有那外套上的獨有菸味，至今還是鮮明烙印在記憶裡。

 

 

自由時報-98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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