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先走的 請安息吧！
2009/6/5 | 作者：林貴真/文‧郭關（中華畫廊）/圖
他們無不一一走進「歷史海嘯」，是啊！一切都會過去──世界唯一公平的事──那麼，先走的請安息吧！
──一切都會過去
1
「念念觀世音，時時觀音在」──老五阿錫。娟秀的字跡和簽名依舊在，時間是四月十九日。雖然你已躺在病床上，靠著氧氣罩度日，然笑容依然可掬，握筆依然有力……五月十九日，一個月後，指數轉「0」，醫生宣告你不必用氧氣罩啦！我當然知道要你再度握筆，到底要到那裡找你？
2
今天是「五二○」馬總統就職一周年。從今天起，你可以不必再管誰當總統啦！你姐夫寫過一句詩：「每天看一點別人的戲，也演一點自己的戲。」我知道在人世間你已不必再看別人的戲碼啦，而且你自己扮演的角色已畢，你不用再演戲啦。
「人生如戲」，不知五弟這輩子，你對自己的戲碼滿意嗎？之前，只要我有時間，總會到醫院探望你。在病床前，每次都遇到眾多的「人潮」，你的朋友真多，有時聽到從「南非」回來的，有時聽到從「南投埔里」上來，也有從「北京」趕回的……我想，你這一生的「事業」是否成功已不是那麼重要啦！有這麼多的人「想念你」、「懷念你」，你的人生戲碼該是成功的。
3
今天早晨我推掉一些活動和行程，只想留在家裡「安靜」自己，「沉澱」自己。一人獨坐客廳，我依稀聽到落地窗外鳥兒啁啾，我起身為每一朵窗外的小花││紅的、白的、紫的努力的澆水。驕陽下，我感謝花兒們仍然一朵一朵開放，我如果不多給他們一些源頭活水必「垂頭」無疑。這讓我想到你住院期間，已經戴上氧氣口罩啦，仍然要用力的、專注的、用心的吸每一口氣！「呼吸」對常人而言，多麼普通，更不必認真、在乎……。但你就為了這一口氣，要忍受多少的「痛」？就不是在病床邊的我們能體會的。是啊！人生最大的苦就在「痛」只能自己承擔，別人無法替代。而現在你終於可以安息啦，你可以不必再「痛」啦！
4
真的，噩耗傳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仍然讓我「啊！」了一聲。
趕快拿出《金剛般若波羅密經》（雖然，我不是真正的佛教徒）虔誠、專注的誦讀一遍，（在以前，我只是翻翻看看而已）一共花了我四十分鐘，讀不懂沒關係，只求一心一念：「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法鼓山聖嚴法師生前留下的墨寶就掛在我的樓梯間，每回上樓我總提醒一遍：「心安平安」。《金剛經》的誦讀安了我的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五弟，你可以飛就盡情飛吧！「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不管成佛成仙，就飛吧！
5
夜色蒼茫，趕到你家，一進門，看到莊嚴的佛堂已佈置妥當。好一位慧心的弟妹，一幅觀音畫像就掛在正中央──樸素、典雅，她告訴我這是你生前喜歡的一幅掛像。走到牌位前，我只有一句話告訴你：「五弟，我們會想念你。」
除了想念就是感恩，感恩你真有福報，這兩年半來唯一陪你看病、化療、住院、東奔西忙、煎熬、受苦的就是弟妹──阿芬。甚至為了節省時間和花費，她去考了摩托車執照……兩年半口也！不是三天五天哦！她都親自、親手照料你，本來經常會拌嘴的夫妻。她說，因為你的這場病，消融了夫妻間的摩擦。她說，之前的怨，現在全沒有了。她告訴我：「了無遺憾。」五弟，你真的好福氣口也！
6
也是在你家，斜眼瞄到桌上的一支手機，我知道那是你的，一樣閃著綠光，但主人已經用不著啦！如今，我的手機收件箱裡，仍然留著你的一些簡訊：「……縮小退步是向前……」我想這是你在病中百無聊賴中的自我安慰吧！另有一通你這樣寫：「當我知道化療已經用到無藥可打……朋友，我們不是還有一席話、一首歌、一杯酒，我等您。」一股豪邁也帶著濃濃的告別味。
「最壞的事情裡，總是埋著一顆最美妙的種子，重要的是我們要相信。這是郝明義先生給我第一個對生命繼續生存活下來的理由。」我知道，這是你在多麼「痛」的病苦中仍然努力尋求「活下去」的理由。五弟，其實你真的已經盡力啦！
而最讓我動容的一通簡訊是：「你有一顆寶貴真誠的心，你可以不用堅強，太多的好也是一種負擔，我會盡人事，走完該走的路，祝福你隨時心安。」我想這是之前我向你吐露過我的軟弱，真的比不上你的勇敢。沒想到病得如此嚴重的人，還回頭安慰我，真的好感動。
說真的，之前我也曾不停用簡訊用文字來安住你，但後來我很少做了，因為「語言」真的有用盡的時候，「語言」有時也是假假的。而今，我真的想再發一通簡訊或播一通電話給你，但誠如詩人余光中的那首詩〈地府天國〉：
每年到母難日╱總握著電話筒╱很想撥一通電話╱給久別的母親……但是她住的地方╱不知是什麼號碼╱何況她已經睡了╱不能接我的電話╱「這裡是長途台╱究竟你要接哪一個國家」╱我該怎麼回答呢╱天國是什麼字眼╱地府有多少區號……
7
好口也！接不通就接不通吧！今天是五月二十日，時報論壇有一篇林博文專欄，題目〈一九四九改變中國的歷史海嘯〉，附了一幀黑白照片──民國三十八年時的上海，由攝影大師布列松於一九四九年所拍的──一群人排隊，前胸貼緊後背的擠壓著，我不知道，他們排隊是為了什麼，照片上看得見的少說也有三、四十人，中年人不多，大多數是年輕人，還都穿著「長袍」……
其實，五弟我想說什麼？這張照片是六十年前拍的，如果活到現在，這群人也該都是百歲人瑞啦！當然，那怎麼可能都活著？他們無不一一走進「歷史海嘯」，是啊！一切都會過去──世界唯一公平的事──那麼，先走的請安息吧！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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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的美在何處呢？或許在我們的四周中。風吹起了，雨落了，楓被吹落，何處是歸處呢？葉落地，沒有任何一處是葉的家，葉和風一樣在流浪，所以葉和風的悲傷憂愁存在不同的地方和空間中，無人會去理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