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文化】縱橫古今【殷鑑不遠】賣履分香 又如何?
2009/6/9 | 作者:一拙
人的個性,往往決定他的品藻;而其個性一如水下的冰山,潛藏雖久,總有浮出水面的一天。這就是聖賢、奸佞,終不能不受歷史曝白的原因。
晉‧陸機〈弔魏‧武帝文〉引曹操的〈遺令〉說他「死後,那些婕妤、妓人都集中住在銅雀台裡,台堂之上設一八尺床、籠以穗帳。早上喝碗肉糜,初一、十五笙歌伎樂以自娛。至於我生時外邦進貢的薰香、脂粉,妳們平均分了,算是我對妳們的思念吧……如果深居無聊,也可以圍坐織布學做鞋履,賣點小錢、存些零用呀……」
一代奸雄竟然說出這樣盪氣迴腸的話來,搞得此後的騷人墨客擊節的擊節、歎賞的歎賞,如蘇東坡便說他:「操以病亡,子孫滿前,而咿嚶涕泣,留連妾婦,分香賣履,區處衣物。平生姦偽,死見真性。」
果真是這樣的嗎?我們且從他的為人處事的一二故事中,來看看他:
曹操晚年,其地位由魏公而魏王,取劉氏天下簡直就是桌上拈柑;可他就不拈,孫權看不下去了,乃上表勸進。他居然笑說:「此兒欲據我爐火上也?」
把帝王之位說是「爐火上」的焦烤,確實讓人發噱;而司馬溫公讀其「分香賣履」的軼事,居然鄭而重之地寫信給老朋友劉元城,說:「昨看《三國志》,識破一事:曹操身後事有比禪代重要的嗎?但〈遺令〉諄諄數百言,連分香賣履、家人婢妾等瑣碎事無不處置詳盡;居然沒有一句話提到禪代的事體,唉,讓子孫做賊而身享漢臣的忠貞之名,狼子野心,怎麼作得到呢?」乃未免智者之惑了。
曹操又在〈遺令〉上說:「吾在軍中持法嚴苛,那是不錯的;只是往往為了小憤怒,惹出大過失,卻是不值得效法的。」
這是人之將死的懺悔話嗎?不,這是欲蓋其分香賣履的混話而彌彰他欺貧侮弱的奸邪心態!
講到他欺貧侮弱的奸邪心態,就不能不令人想起弒殺伏皇后的事:
《後漢書》說曹操為了讓他女兒曹憲為獻帝后,而逼死伏氏:「皇后壽,得由卑賤登顯尊極,自處椒房二紀于茲,既無任姒徽音之美,又乏謹身養己之福,而陰懷妒害,苞藏禍心。弗可以承天命,奉祖宗。」
其實,伏壽的父親伏完是大司徒伏湛的八世孫,在漢桓帝時襲爵不其侯,且娶了桓帝女陽安公主,官拜侍中;建安元年拜為輔國將軍、儀比三司,有什麼卑賤可言?
而且當漢‧獻帝在曹陽逃難,她和六宮皆步行出營,連帶出的幾匹素縑都被董承搶走,還殺了一旁的侍者而血濺后衣。逃到安邑時,從皇帝以至於后妃竟沒有一件衣服是完整的,更且以棗栗為糧。這樣的含辛茹苦,怎能說「無任姒徽音之美,又乏謹身養己之福」呢?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只是這番說法,太不能服人了;但曹操不甩,叫尚書令華歆、郗慮兩人勒兵入宮收繫皇后;皇后閉戶藏壁中,華歆破壁牽皇后出。皇后被髮赤足,哭著求皇帝說:「不能復相活邪?」
皇帝無措地、惶惶然地說:「我亦不知命在何時呢!」皇后又淚眼迷濛地看著郗慮說:「郗公,天下還有公義道理嗎?」
千載之下,猶聞其聲;而史說
:「遂將后下暴室,以幽崩。所生二皇子皆酖殺之,兄弟及宗族死者百餘人,母盈等十九人徙涿郡。」
曹操的陰狠,能不令人髮指!宋‧唐子西(庚)在其《三國雜事》上評曹操說:「是人能為善,而不能不為惡。」那麼,徒然搞那分香賣履的把戲,又能怎樣呢!
不過,天道好還,哪有欺人而不受殃的道理?魏‧邵陵厲公‧(曹)芳嘉平五年(西元二五三)「天子與中書令李豐、后父光祿大夫張緝……等,謀以太常夏侯玄代司馬師輔政;師密知之,使舍人王羡以車迎豐……遣勇士以刀鐶築殺之,逮捕玄、緝等,皆夷三族。三月,乃諷天子廢皇后張氏。」
曹操廢人之后,至此人廢你子孫之后;你讓你兒子篡人帝位,司馬炎就篡你魏室的皇位。報應的如影隨形,真是讓人不寒而慄啊!
然而,個性寧非天生?不,胎教占其大部分,其後環境的習染也是陶冶的因素。
我們看阿瞞的出身,便可以思過半了。原來《三國志》的作者陳壽在〈武帝紀〉中說:「莫能審其(即指曹操)出生本末。」但是,在裴松之注《三國志》時,就引用〈曹瞞傳〉和郭頒的〈世語〉,說曹操的父親曹嵩是夏侯氏之子,後來被太監曹騰領為養子。那麼,他的出身與環境,不就塑造了那狠毒的個性了嗎?則其品藻,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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