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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挑水給誰喝

◎鄭栗兒

湖南潭州的溈山，原本是一座林野荒山，沒有人跡踏入過，只有飛鳥與野獸盡情奔馳。

靈祐禪師（溈仰宗初祖）奉師父百丈懷海之命，來這裡修道數年後，終於建起一座可容納千名僧人的梵宇道場，不僅得到唐朝皇帝賜名為「同慶寺」，連宰相裴休也來親近問法，參與佛事。

有一則傳說很有趣，是關於裴休送子出家的故事，這個傳說和靈祐禪師也有點關係。據說篤信佛教的裴休，因為自己出家不成，便將自己的狀元兒子裴文德，送去溈山出家，成為靈祐禪師的弟子。

（有一說是，被皇帝欽點為翰林的裴文德，正當開展仕途時，卻遇上皇太子生了一場重病，必須出家為僧才能轉運，在不得已情況下，裴休只好讓自己的兒子代為出家。）

靈祐禪師給裴文德取了一個新名字，叫做「法海」，也就是後來《白蛇傳》中水漫金山寺的法海和尚。

法海來到溈山後，靈祐禪師什麼事也沒教他做，就只要這位滿腹學問的大學士負責挑水給僧人喝。

溈山有上千名僧侶，光是喝水就要多少桶？

每天一早三點鐘，法海就得起床，那時天光還未透亮，他已經在井邊挑水，走了一趟又一趟，等到眾人都做完早課，他還在挑水個不停。

這樣挑了好幾年的水過去，法海連一次誦經或打坐的機會都沒有。他心底覺得也還好，畢竟自己有的只是世俗的學問，還不夠資格去參禪，能挑水給這些精進修行的僧人喝，也算是功德無量。

有一天，他的事情忙完，正好有個空檔，忽起一個念頭：「我來瞧瞧這些僧人們，平常是怎樣用功的。」

於是，他跑到禪堂邊上往裡頭偷偷瞧去，只見禪堂內有的人雖安然端坐，有的人卻搖頭晃腦，根本就是睡著了；還有的人乘機偷懶，不僅坐立不安，甚至還東張西望。

法海看了，內心極為不滿：「我每天這麼辛苦地挑水，竟然是給這些不像樣的出家人喝，他們怎麼配得上我的供養呢？」

憤憤不平的法海，轉過頭發現師父就在面前，雖沒說出他的抱怨，可是靈祐禪師卻不是普通的人，他把法海叫進方丈房內教訓說：「你來這裡白住了好幾年，現在又嘮叨出家人不值得你供養，你把東西收一收，離開本院吧！」

法海一方面驚訝師父怎麼知道自己起了傲慢瞋心，一方面頗感委屈地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寺院。

臨走前，他還是來向靈祐道別：「師父，您要我去哪裡呢？我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

原以為師父會因此原諒他，把他留下，沒想到靈祐遞給他八個半錢，說：「隨便你去哪裡，這些錢用完前，千萬不要停留。」

法海只好拿著八個半錢，離開了溈山，為了怕不小心將這微薄的錢花掉，他從湖南一路乞討走到江蘇，供養他的人什麼人都有，上至富紳貴族，下至販夫走卒。

這也讓法海漸漸明白師父趕走他的用意，正是要他去體會供養的真義──供養貴在一份真心誠意，而非在乎對象為何，事實上你並沒有供養誰，而是供養自己的善心。

最後他走到鎮江，看見長江上漂著一座島嶼，島上立著一座俊秀縹緲的靈山。

他被那座山給吸引，便召來船伕想渡江過去，一問船資，正好是八錢半。他欣然將身上所有的錢都交給船伕，知道這就是他的終點站──亦即後來發現金子而命名為「金山」，法海並成為金山的開山祖師。 ●

 

自由時報-98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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