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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日出 (五之四) 
 
  2009/7/10 | 作者：葉文可
 
  她倆坐在飯廳外的陽台上，你一言，我一語，她將這一路沉默積壓的悶氣完全傾倒出來，利亞也絲毫不甘示弱的犀利回應。依那不斷遞送午餐到她倆面前，可是，兩個女人劍拔弩張，唇槍舌戰，最後的這頓午餐也不吃了。她與利亞的爭執，引起飯廳所有同學的注目。她們說到所有人都吃完飯離去，啟程下山的時間也到了。當她們離開飯廳，透過眼角餘光，她看見他竟然還坐在寥落的飯桌旁，他好像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問題。其實，當她還在佛堂裡，供養完畢的他已走出佛堂，他繞著佛堂外圍走，行經門口時，深邃的眼眸亮視著她。現在，她知道這是最後的一刻，可她心情不平靜，調整不了自己，與利亞爭執的赧顏，以及一種不敢正視的矜持，使她無法將目光轉向他，她連最後一眼都沒有看他的就離開了。

然後，他們一行人要下山。尼泊爾當時處於動亂，尼泊爾國王賈南德於年前以政府貪污無法壓制毛派游擊隊為由，進一步解散政府，親自掌權。國王的專制，引發全國大規模的抗議示威與暴動。這些天的抗議導致宵禁，宵禁使他們的歸程失去汽車代步。廟院的喇嘛為他們找到當地人，用粗繩與木桿扛吊起行李下山。於是，他們一行人就踩踏著粗礪石頭路，穿越窮鄉僻壤，在枯樹瘦牛貧瘠的鄉野中，一路倉皇的顛簸走下山去。

她與依那由一位當地人帶路，當時所有人都知道必須繞道羊腸小徑，但當她們意識到時，已經走上了一條大路。空盪盪的大馬路上，手執盾牌槍枝的尼泊爾士兵一排排的清空了大路，人民都躲在路邊小巷弄裡。她與依那緊緊跟隨著當地的帶路人，他們身後不遠還有一對外國來的白人男女，看來也是遊客。她聽見放槍的聲音，聽見士兵一聲令下向前衝刺的足靴雜沓聲。她不敢張望，眼光放低，望著前路，腳步急急向前走，生怕子彈不長眼睛。

當她們終於抵達華美堂皇的海雅旅館，只見旅館前的大路上，一地砸碎的玻璃瓶，瓦器，花罐，彷彿流淌著人民的忿怒。她與依那來到旅館門口，只見早已平安到達的利亞在那裡仰頸張望，她看見利亞滿眼的焦灼，見到脫隊歸來的她們，她緊繃的神色一下子舒緩下來，彷彿牧羊人看見自己的小羊終於回家。

這個劫後餘生的夜晚，一身泥濘的她們在旅館享受三溫暖，泡溫泉，享用自助餐。這也是她們旅程的最後一夜，利亞決定讓她獨住。利亞似乎終於理解，不論讓她與自己或是與依那當室友，都讓她這一路非常的辛苦。

旅程結束後，她與利亞再無聯絡。她其實與利亞已經心無芥蒂，卻又是無話可說。好像她倆相遇所需要完成的目的已經達到。每當她思想起利亞這晚的決定，想到厭惡依那至此的利亞，竟然在最後一夜能夠接納依那為室友，耳鬢廝磨，同寢一宿。她承認，利亞真正是一位修行人！

（待續）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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