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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南來的風】山也默然 
 
  2009/7/22 | 作者：沈靖
 
  馬來半島多山。內陸的鄉鎮，常常都是依山傍河。鎮裡主要公路的盡頭，就是一抹綠色的山。山的距離近一些，那顏色就如孔雀開屏；山的距離遠一些，那就略帶些幽藍，帶些雲霧，遠望去，是一筆水墨。

山裡多有瀑布，以及為著瀑布而發生的悲喜劇，摻合著當地馬來人代代相傳的鄉野傳奇，伴著鄉民成長。青春時，鎮在年輕人登山的步履裡，溢著野野的草香；暮年時，鎮在鄉關何處的記憶裡，沾著紅塵的憔悴。

對山並不陌生。然而，近年對山的貼心記憶，卻是在年前，於同一時間登了兩座截然不同的山。一座為了山川自然，一座為了文化祭典，兩座山，都沉沉地鎮在我的心上。

最先登的是太平山。蜿蜒的山路上去，穿過猿啼、走過山泉，一處的度假屋，建得比一處高。來到目的地，已是置身雲中，空氣冷洌，草木芳美，蟬鳴悅耳。

山居的日子，靜下心來，可以聽到落葉掉在地上的輕嘆－－可知道這山是多麼的寧靜了。天晴時，眺望山腳下的太平城，靜謐安詳，還可以看到綠茵草地襯著白色的教堂，已不知是天上人間。再往遠處望去，日落處一閃金光，那是麻六甲海峽了。海天交會，山雲泉流，蒼穹靈動，這才造就了這麼一座好山。

愛山，不禁又為這奢侈的幸福難以自制地歉疚起來：人類為什麼要來打擾這座山？為什麼要在它的身上劃下文明的傷疤，澆以柏油，讓一輛又一輛的四輪驅動車，噴著黑煙濁氣，載著喧鬧的人們去驚破這和諧的天地？

如果說，我不來，可以讓眼前的雨樹、木槿活得更長久，能在這片土地上做千秋萬代的見證，我是否就會選擇不來了？我默然，山也默然。我身為驚擾的一員，很難再說些什麼，但真心希望會有怎麼樣的一個德政，把這座山好好保存下來。

隔了一個星期，回到故鄉麻六甲登三寶山。三寶山自然沒有太平山絕佳的景色，它低低的，任是誰都可以輕易征服它。它布滿清朝的陵墓，是多少先民的歸宿，華族的根在這裡，因此它的份量就比其他的山來得重了。

麻六甲華人社團選了一個靠近重陽節的星期天，舉辦了「三山九九．重陽登高」的活動。秋祭祭祖，請來了華教斗士沈慕羽老先生主祭、現場揮毫。碧空如洗，「慎終追遠，民德歸厚」八個大字騰空而去－－為鄉土，為文化，在場者無不感動。

然而，再多的感動，也無法掩飾－－就在一個重點介紹的古墓，來訪者必須經過一處不知是天然水洼或廢井，看著濁綠的污水泡著十來個廢棄的輪胎；再莊重的祭典，也難抵年輕的工委會主席在現場邊嚼著口香糖邊致詞－－希望我們是看錯了。因此，我們說，三寶山是寂寞的，當它的某處成了輪胎廢棄地，而後代子孫竟不自覺；文化是寂寞的，當年輕的口香糖黏在古老的祭典上。除了感動，我們還很寂寞。

兩座山，沉沉地鎮在我的心上。要能有怎麼樣的慧心巧思，去保護我們的一棵樹，乃至一脈香火？我默然，山也默然。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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