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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轉眼之間】天公疼憨人 
 
  2009/9/8 | 作者：楊錦郁
 
  我和堂弟啟昌同一年出生，當時已經有一兒一女的母親心想若這胎是兒子，她便可以圓滿的完成生兒育女的責任；已育有一個男孩的二伯則很希望第二胎是女兒，但卻生下了小兒子啟昌。

在七個兄弟的大家庭中，二伯和排行老三的爸爸最親近，兩房的臥室緊鄰，二伯經常有意無意的開著玩笑，想和爸爸交換兒女，也就是將啟昌和我交換，如此便兩全其美。但後來，年齡很小的啟昌得了小兒麻痺，二伯自己得了肺病，從此再也沒有人提過這件事。

我們的大家庭住在彰化鬧區的小西巷裡，屋子縱深百坪。那時小西巷是中部地區著名的被服工廠集中地，我們住家的前面由二伯開著被服店，中段有一工廠區，約莫二十名左右的女作業員每天在那裡車著衣服。印象中，幼小的啟昌常坐在店門後燙衣服的小空間號啕大哭，他的哭法接近聲嘶力竭，哄他似乎也沒效，大家就任由他哭。

我上有一兄一姊，但他們上學的年齡較接近其他的堂兄姊，所以成長過程不太和我在一起。記得我讀幼稚園時，要參加學校的遠足，不知怎地，那天啟昌也跟著我到八卦山遠足，我只記得他吃巧克力牙膏吃得滿嘴臉，他似乎喜歡上這種有小朋友又有點心吃的生活，遠足回來，他也去上學了。從此在大家庭中，他似乎和我形影不離。

前幾天，我接到啟昌從彰化打來的電話，說要帶女兒來台北醫學院報到，想順道來看我。我問他女兒考上哪一系，他回說：「不是還要再分？」我再追問哪一系，他又說：「進去再分。」我心想哪有進去再分的，便直接問他：「你說的是醫學系的分科吧，那要到高年級之後了。」

啟昌帶著女兒來看我，我誇獎他很厲害，教出這樣會讀書的小孩，他自在的說孩子自動自發，幾乎不用他操心，然後他又想到什麼似的告訴我，他的小兒子今年也考上台中一中，我真不知道面對這麼好的升學成績，他怎麼這樣若無其事的。不免想到當年他國中畢業後，成績不理想，勉強去就讀了一所商職，也非興趣所在，啟昌一直都有繪畫的天分，卻沒機會發展。

他商職畢業後，我到台北讀大學，他跟著來，還跟著我去上課。我大一和先生談戀愛，他自然當起了電燈泡。後來他回彰化找到一份繪圖的工作，有了談得來的對象，但對方的家長嫌他殘疾，那一陣子，我鼓勵他轉換個空間，出國去學美術，但終究未成。後來我結婚時，他送了我一幅他畫的水彩，直到現在仍被我珍藏著。

啟昌同我一樣，也是老么，二伯和長他幾歲的哥哥啟方都很疼愛他，但身體羸弱的二伯中年病逝，他的哥哥也在四十初度就過世，他既要照顧老母和自己的小家庭，又要照顧大嫂和兩個年幼的姪兒女，生活的壓力非比尋常，但他總是笑意盈盈，親切的對待每一個到他民藝店的客人，溫厚的對待周圍的人。

那天，他談到一些我已遺忘的事，當年到台北時，他曾去漫畫家牛哥的教室上過課，本來還有朋友介紹他去跟席德進學畫，一聽我說席德進是同志，把他嚇壞了，也就不敢去，我聽完哈哈大笑。

啟昌離去後，我將他的成果轉述給先生聽，先生有感而發說了一句：「天公疼憨人！」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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