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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光陰廚房】魚藏在那裡？ 
 
  2009/10/20 | 作者：歐銀釧
 
  阿芳用筷子翻動剛煮好的麵，尋找「魚」。彷彿麵湯是湖水，好像筷子是船夫划動的槳，她兩眼似燈，搜尋著湖裡傳說中的寶物。

筷子翻過番茄、青江菜，翻過飄浮在湖邊的丸子。

「啊！你把魚藏那裡去了？」阿芳說：「難不成是在湯裡，讓湯有魚味？」

她喝了一口湯。「咦！沒有魚，這湯裡頭沒有魚味。只有麵的味道。嗯！很香濃的，還有小麥的味道。」我坐在阿芳的面前，靜靜地看著她，好像看見我許久前第一次嘗「撥魚麵」的美好時光。

「魚到底在那裡啊？」剛剪了妹妹頭的阿芳抬起頭來問：「你說這是撥魚麵？可是看不見魚哩！」

以前，我也是這樣的問母親。

現在，秋日的夜晚，阿芳路過我家，嘟嚷著這真是又累又餓的一天。我說：「那麼，來碗撥魚麵？」

等待撥魚麵時，她在書架上取了《小王子》翻讀。那是法國作家聖‧修伯里的作品。翻了幾頁，她停了下來，探著頭，看我煮食。

可能是心有所感，阿芳說：「不同的年紀來看《小王子》，每次都有不同的體會，我最喜歡開章第一篇，修伯里六歲時，在書裡看見了大蟒蛇吞野獸的一幅圖，書上說，蟒蛇為了消化那頓大餐，休眠六個月之久。

小小年紀的修伯里想像著那情景，畫了一幅圖，拿給大人們看，還加上一句：『這幅畫有沒有嚇到你？』大人們回答：『嚇到？誰會被一頂帽子嚇到？』」

我繼續撥魚。阿芳繼續著她的書評：「大人們沒想到那幅像帽子的圖，是孩子的想像，想像著那是叢林野地裡，漫長的蛇吞獸的消化時光。後來他常拿那幅畫給人們看，得到的答案都是：『那是一頂帽子。』

後來，修伯里當飛行員時，在沙漠裡遇見要求畫一隻綿羊的小王子。飛行員畫的第一隻綿羊，被小王子嫌『好憔悴。』再畫一張，又被嫌『那不是綿羊，是牡羊。』

再畫一張，小王子批評：『這隻太老了，我要一隻能活好久的綿羊。』最後，修伯里畫了一個箱子：『你要的綿羊在裡頭。』沒想到小王子很滿意：『我就是要這樣子呀！』」

「我最喜歡這幅綿羊的箱子。」阿芳對著書上那圖喃喃自語。

「撥魚麵」上桌了。

以前，媽媽常在早餐時，煮了一大鍋「撥魚麵」端上桌。有時是單純的麵食，只加了一點鹽。有時候，媽媽會調理番茄、青菜或是加上一些丸子，變化口味。

「撥魚麵？魚在那裡？」

「明天你早點起來看我煮，就會知道魚藏在那裡。」

為了找麵裡的魚，次日，我特別早起。只見媽媽用水和麵粉調成麵糊，然後用筷子把麵糊輕輕地撥入滾水裡。

「你看，那些麵糊落在滾水裡，熟了就會浮上來。每個剛剛被筷子一剪一剪的麵糊，就變成小魚兒。魚在這裡啊！」

少年讀《小王子》，中年為阿芳煮「撥魚麵」。聽了阿芳的書評，我想，母親只識得幾個字，也沒讀過這本世界名著。但是，早年在廚房為我們煮食的她，卻用另一種方式，告訴我一個奇妙的道理。

我還記得當「魚」浮上來時，她說：「你看，你要的魚在這裡！」

那聲音可能和「小王子」的歡喜是一樣的。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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