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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曠野的彩虹 
 
  2009/11/2 | 作者：文／呂昇陽 圖／沈海濱

 
  有一個住嘉義的同事，每次總選擇搭乘火車到台南來教書。日復一日相同的行程，本以為她會覺得單調無聊，可是她卻告訴我，這段旅程，恰好給予她在忙碌的俗世生活中一段難得的修習機會，因為早在學生時代即是佛學社一員的她，此時已然養成在火車上誦讀佛經的習慣。

總在垂眼低吟一段經文後，悠然的望向車窗外生機盎然的嘉南平原，有時，晨曦如琉璃萬點，飛躍在無垠的稻秧田上；有時，夕照如法輪，頃刻將連綿的稻穗田拂滿了溫暖的金光。而這映照滿眼的輝煌，同時也點亮了她於六塵中不經意雜染的無明風霜。

今天下午，天空飄了幾滴太陽雨。她在教授完自己的課程之後便和我揮手道別，然而約莫半個小時之後，又接到她自火車上打來的電話，不為交辦公事，只為分享一段沿途偶遇的風光，「窗外有彩虹當空！」她說。為了呼應同事這浪漫的情懷，於是我走向空曠的操場，佇立在一排古老而枝葉清泠的菩提樹下眺望，果然也見到一段彩虹掩映在雲天上，可惜，美中不足的是這都市裡到處聳立的建物，硬是遮斷了它大半闕的靈光。

目視清景之餘，我不禁想起了曠野裡無遮的彩虹，想起了去年夏天，在「燦然伯」的果園所欣遇的一道結構完整的彩虹，它猶如一座宏偉的拱橋，跨越了整個東方的天際，規模之大，生平僅見。

燦然伯自號「悠然果園園丁」，他在曾文溪南邊的堤岸附近，有塊極荒涼僻遠的土地。公務員退休之後便在這裡種植了許多的林花和果樹，默默耕耘以實踐他的桃源夢。這園子開闢至今也有十年了，小葉欖仁樹業已成蔭，很適合三五好友在此林下品茗聊天。

那天我們一群男同事又到燦然伯的園林叨擾，只是這次醉翁之意不在林下悠遊，而是特地為了玩棒球來的。因為就在園林旁邊，目前空出了一塊面積近一甲的休耕地，正好可以供我們投擲與馳騁。不過天公似乎不太作美，遊戲一開始便有午後雷陣雨的徵候。但見南天的烏雲開始迅速的匯聚堆積，晦暗中不時有雷電掣地的火光，不多久之後，狂飆的長風也正式轟轟的啟動，挾帶著濃厚的烏雲一波波的嘯湧而來。所幸，雖然風起雲湧的氣勢磅礡，但我們卻始終可以在疾風飄襟中玩球不輟，因為飛雲裡沉沉欲墜的飽滿水珠，善解人意的略過了我們的上空，直撐到更北的溪畔才潑墨也似的傾瀉下來。

夏天曠野上的西北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瞬之間，鬱勃的陽光又從西天的雲層裡忽地迸了出來，並慢慢的在東方的天空勾勒出一道碩大無比的七彩虹霓。這逐漸成形的彩虹橋，如此的神奇，如此的迷人，使我們不覺的停止了棒球的活動，紛紛轉向彩虹的方向等待它的功成圓滿。只見先是兩端的虹腳七彩歷歷的分矗平野的南北，然後繽紛的顏色分別自兩端同步往中段至高的拱形處上溯顯影，終至全幅朗現。當大自然為天空完成了這奇異的弧形和色彩的那一刻，我們都感動莫名，如同見證了一場莊嚴而神祕的禮讚。是彩虹的光，照亮了我們的初心，澄澈了我們習染的世故，回到了兒童的無邪盼望。

其實，見著彩虹當空並不稀奇，難得的是可以一窺其全貌。因為若從都市的視野觀之，多半只能看到個片段，不似眼前這道萬丈的彩虹，就像一座橫跨南北的拱形大橋，正恢弘無遮的落在嘉南平原廣袤的大地上。且看其南端的虹腳直貫披金帶穗的稻田之上，北端的虹腳則光影溶溶的落浸在湯湯的曾文溪水上，如此的靈氣怎不使人望之神往！

我暫別了重拾球具的同事而獨自往北方不遠處的河堤走去。當我登上了河堤，也就更加清楚的看見了彩虹即地的兩端，其七彩的光束落印鋪照處，←←生輝，吉祥止止。我相信，修行有成的至人，必可緣此光束而飛升神國

；而在這奇妙的光束籠罩之下的眾生，如同沐浴著佛光，也必將從此癡暗日消，福慧漸長。

當我還流連於河堤以觀想這座彩虹的巨觀時，其自身又已從中段漸漸的向兩端化歸於無形。所有的起滅變化，成住毀壞，不過是一炷清香的時間，可是我的靈魂卻彷彿憑藉著這虛空中的彩虹橋而陟降了一回天上人間。獨立河堤風轉細，雲天凝望中，若有所悟的想起星雲大師對於彩虹當空的說法。大師有言：

「夏天的一陣雷雨過後，天空出現一道彩虹，紅橙黃綠藍靛紫，七彩的光帶，像拱橋般高掛在天邊，彷彿溝通了人間和仙界，給人無限的遐想。彩虹的顏色柔和而美麗，但它不實在，很快就會隨著日光與水氣的變化而消失無蹤，讓人不由得感受到大自然的變化無常。」———《人間萬事．美感》。

但是彩虹果然虛無乎？大師在此也只作方便權說。若依華嚴宗的「理事無礙觀」，那麼彩虹雖不是實相（真如），卻是由實相而生；也即是說，彩虹與真如不一不異，融通無礙。所以大師在〈願心的昇華〉中便慈悲發願：

「我願作一彎彩虹，光華萬千，照耀人間。」

我來曠野，彩虹當空，有幸身歷其境，觀其始末，並靜體「非常非無常」的圓融智慧，這豈不就是一份得度的因緣？豈能蹉跎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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