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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記事本】我自畫像中的阿嬤 
 
  2009/12/2 | 作者：涂妙沂
 
  我的自畫像，油畫老師說我的心中有一個少女。

我想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幅自畫像吧，也許不只一幅，有童幼的畫像、少年少女的青春畫像、成熟的畫像、老年的畫像。

我常會假想自己老年時優雅的模樣，也不知道為什麼？是潛意識中希望自己老年時仍然維持優雅嗎？或許和我九十多歲卻老年癡呆的阿嬤有關。每年過年照例都要拜祖先，今年多了一個祭拜的人，那是我最摯愛的阿嬤，按照台灣人的習俗，必須祭拜三年，才能將阿嬤歸入祖先列。

阿嬤還在安養院時，每次去安養院探望她老人家，離開時，開著車子，我常常沿路哭回家。因為我無力說服家族的長輩，請菲傭在家裡照顧阿嬤，他們不習慣和傭人同住，也不肯讓我奉養阿嬤，因為兒媳尚在，輪不到孫女奉養。我常覺得能夠開著車子載老人家去遊玩，是何等幸福的事啊！

我疼惜阿嬤癡呆的老年期，也常回想小時候她照顧我的情景，今昔交錯之下，疼惜之情常使我在安養院的大廳掩面而泣，阿公英年早逝，留下二甲地和祖厝給三個兒子，如果阿嬤是強悍的女人，那麼她的命運必將大為不同，祖產夠她過優渥的晚年生活，家族不是經濟生活不好，而是傳統農家的儉嗇習慣，不習慣請傭人服侍，阿嬤晚年不得已被送入安養院，雖然離兒子只有五百公尺遠，兒孫經常探視，然而我心中難免有遺憾。

隨著阿嬤的年紀愈來愈大，我常處在經常準備送她人生最後一程的緊張中。安養院有一個小佛堂，我每次去看她，把她的輪椅推到佛堂，在她重聽的耳朵邊大聲喊著：「阿嬤，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時常，阿嬤茫茫然對我點點頭，似懂非懂的看我。二個星期沒來看望她，她又忘了我了。

你能夠想像人老了，連一句「阿彌陀佛」都念不好嗎？

去年阿嬤往生，我以為家族的人都是一貫道，憾恨無法作主為阿嬤辦佛教的往生儀式，總是趁著家人不在殯儀館時，才能請仁波切去為阿嬤修法超度，而心中念念不忘沒有為祖母做往生八小時的助念。沒想到堂姊在阿嬤往生後的二十四小時內，在阿嬤靈前對阿嬤說法，叮囑阿嬤看破臭皮囊，求生西方極樂淨土，當我看著寫在日曆紙上的小抄：「阿嬤，妳甘知影妳已經往生了？」

而我在七七四十九天內，每天早晚去佛寺阿嬤的往生蓮位前燒香禱祝，阿嬤的告別式三代子孫都到齊，原來溫柔的阿嬤不只是我心中的疼惜，孫子輩都有同樣的心情，總算讓我抱憾的心得到慰藉。

漸漸的，對阿嬤的不捨變成懷念，最後昇華為對長者的關心。我在油畫課畫阿嬤的畫像，那是我小時候記憶中她柔美的樣子，愈看愈像我的自畫像，因為我也像阿嬤那麼柔美，阿嬤的容顏中有我，我的容顏中有阿嬤。

作者部落格：苦瓜寮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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