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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風

◎張維中

東京的三月不知道為什麼，風總是特別地大。

這幾天，落地窗外的遮陽板，會在夜晚不安分地鼓譟起來。經常毫無預警地、轟隆隆地作響，可是沒幾秒鐘就失去了興致。只是還沒安靜多久，過一陣子，卻又耐不住性子搖動起來。

夜裡捧著熱茶，坐在電腦前，這時候，我才意識到真的已經是三月了。

三月裡東京的風，是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的風。

雪已經下過了，空氣裡的濕度漸漸退場。氣溫逐漸加溫，讓風變得乾燥，彷彿重量也變得愈來愈輕。在這個季節裡的風，吹的速度，好像比任何一個季節還要快。

風吹得急，天空也被整理得特別清爽。晴朗的白天，往往是萬里無雲的，而到了夜裡，月亮也被吹得特別澄淨。

日本稱三月叫做彌生。彌生的意思，指是在春天到來之際，草木新生的狀態。還有另外一個三月的別名叫做花見月。我喜歡這個很有畫面感的名詞。揣想三月的花草從悶了好久的土裡冒出頭來，終於抬頭望見月亮的那一刻，即使千百年來重複了多少回，想必仍有久別重逢的感動。

三月的風雖然吹得響亮，卻怎麼也都像是暖場的角色。

在櫻花登場以前，新學期和新職場的生活開啟之前，整個三月，就像是風吹了無痕的過渡期。

在這樣看似什麼都沒有的季節裡，某個午後，我和日本朋友川桑走過新宿高架橋下的隧道時，他忽然告訴我：「這是一年之中，我最愛的時候。」

比櫻花盛開時更喜歡，他說，彷彿一切美好的就要開始了，而原有的也尚未結束。

我笑了笑，看著隧道外透進來的光，搖搖晃晃的，在三月的風裡也像是酒足飯飽後的我，跟著慵懶了起來。●

 

 

自由時報-990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