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街的501。
我總是這樣叫他。
即使後來我們戀愛了,然後有一天他走了,我一直,都是這樣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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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有個極好聽的名字,比我的名字還要好聽,但我始終喊不順口。
甚至是他的好朋友們總是在我面前,取笑似的直叫著他中學時代無意間被貫上的綽號。
我只是和他們一起看著他無奈的樣子笑著,至於那個他說老了以後還是會覺得很蠢很蠢的綽號,我還是記不得。
大概,是因為很早很早以前,我已經在心裡,替他取了名字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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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初識那一天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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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下雨的早晨,像才剛過的昨天,還清晰的烙印在腦海裡。一閉上眼,還能見到雨季初臨的小城鎮裡,撐著紅傘的他。
那樣鮮明的記憶,即使歲月已經向前跨了好幾個大步,即使那把紅傘和他早已一塊永遠的離開,我仍然無法忘記,他右頰上笑時出現的淺淺的酒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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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早晨之前,我其實知道有這樣一個男孩存在很久了。
住在34街的我,每天早上總要先經過32街,然後在往前13步左右的早餐店買完三明治與巧克力牛奶之後,走約莫2分鐘的時間到達公車站牌,等唯一一班在學校對面停站的35號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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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我總是在六點三十五分,也許前後差幾秒鐘甚或十幾秒鐘的時間內經過他住的32街,然後在下一步便會從那條街的視線內消失之前,見到從第一棟公寓數過去第三道鐵門裡踏出來,穿著白色校服黑褲子的他。偶爾的偶爾,我才會在六點四十三的時候,與買完早餐的他擦肩而過。
在這樣不成文的規律模式開始行進後的第八個早晨,32街的男孩已經在我的記憶盒子裡佔一個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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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街的501。
那個早晨之後,我開始這麼叫他。
雖然牽起了手,也親吻了彼此,然我始終,還是這麼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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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再見面時,終於知道他的名字,然而我並沒有因為唸起來的發音太好聽而放棄了「32街的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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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一直無法理解的,也是我長久以來唯一不願意妥協的堅持。
因為,那是我心裡唯一可以為自己證明,那個早晨曾經真正存在過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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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校服左胸處的口袋上方,那排用藍色細線縫上的字,到現在還像擺在眼前般近距離望著一樣清楚。雖然是在不間斷下著的雨中二個步伐外的景像,藍色線的「501」三個數字在記憶中比那張笑臉還鮮明。
我不知道是什麼令目光被吸引過去,也不明白對於可能用來表示班級座位號碼的數字所抱持的堅持架構在什麼樣的理由上。
然而他走了以後,那個雨中的早晨在時間的洪流裡逐漸遠離,唯一還存在的只剩下「32街的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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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即使大聲叫喚著再也沒有人會回應,我卻還能在耳邊聽見清晰的帶笑的嗓音,還能在腦海裡見到那一年相遇時站在雨中看著我的身影,還能感覺到指尖觸碰到的溫熱。不管是喊著我的名字也好,他笑起來時臉頰上微酒渦,還有每一個含著感情的溫柔的親吻都逼真的浮現在眼前。
一切的感知都是那麼真實,彷彿,他未曾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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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街的501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的反應與表情,我想永遠難忘記。
從驚訝到失望,再到困惑不已,32街的501臉上表情轉換的過程裏,我感受到某種樂趣在體內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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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我沒想過那個下雨的早晨裡所帶來的影響,我亦沒有預料會在這種情況下再和他碰面。
事實上雖然對他的記憶不再僅只於32街裡的男孩,藍色501在不間斷下著的雨中顯眼的從白色校服上傳入我的視神經內,印象的鮮明甚至大過他近距離的模樣。
然而在二次見面當中的日子裡,我並沒有揣想過和32街的501之間會隨著雨中早晨的紅傘事件而起任何變化,更不用說我們竟會在往後的歲月裡的某一個晴朗無雲的日子裡,從朋友變成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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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32街的501在當時,以及之後的每一個日子裡狀似不經意的提起對於稱謂的疑問時,我總是像在保衛著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不讓步的守護著屬於自己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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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其實並不能說是祕密,假使32街的501願意去仔細思索這個名字的由來所牽扯的關連性,總有一天他是會知曉的。只是他一直執著於我的解釋,也懊惱於他所謂的我莫名的堅持,我慶幸我還能保有這個唯一的,只屬於我一個人知道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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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不會有第二個人這樣叫他----
32街的,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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