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 am“E”o【i C y】 與我無關

1,213愛的鼓勵 2訂閱站台

那時候，我的雙眼只能盯著天花板，或是懸吊的點滴瓶，對你，或是很多人說話。我很驚訝的是，在這麼脆弱的時刻，我竟然不害怕沒有人住在心裡，當然，也沒有你。

在醫院的時刻，真正感受到寧靜的時候不多。床與床的暮簾間會有往來穿梭巡邏的護士小姐，長長淡綠色的薄布像浪一樣，風吹過時依序波浪，人影如魚群聚，移動。

日或夜，都有人聲不避諱交談，我沒和你說清楚，那是看護們生活瑣事。不孝子息，或往事瀟灑；好像人都一樣，大同小異的事兒一而再，再而三延續交雜。沉默無語的都是躺在床上臉色青綠的人，而我始終喘著微弱氣息，聽見。

是不是還沒提到，我隔壁床那位海南島來的老太太。她好愛哭，近百的歲數，乾枯瘦黃，抽抽噎噎隨便也半小時。連他兒子來探望時都不住說「您都這把年紀了又不是小孩不孝，你到底還有什麼心事可以哭？」害我差點笑出聲來，真失禮。

除了床與床的距離，我和她，相隔就不過是幾毫米那塊布而已。我從沒去計較她是不是真的落下眼淚來，只記得有一回，將近日出，不知誰的細動擾了老太太睡意，又或是憶起了什麼傷心，只聽見她倒抽一口混濁口氣，空氣擦過凝稠涕痰到了肺腔，一種破裂還在風口啪啪做響的聲音；她拉開了嗓子唱了似引言的一句話。「天公，你毋公平啦！」石破天驚，我如履薄冰，聚精會神等著。老太太又似寐意未退，含含糊糊唱了一段京劇，哽噎、破碎、斷續。我記不得曲調，不消幾分鐘，她又沉入夢裡，酣聲輕弱，氣若游絲。

除了環境，身體的不適，也讓我不得安寧。打我急診前一天便開始，至今體虛氣弱的坐在電腦前打字。分秒時刻，我腹內時而劇烈，時而隱然擴張的痛楚，既絞又刺，悶燒灼熱，一會兒像緊錮腸胃，擠破漲滿，一會兒鈍挫拉扯，撕弄強刮。你一定見識過，我標籤似的胃疾，襲來時，我身捲曲、眉攏簇、聲微顫，手摀住胃，額或鼻尖泌出無色汗珠，身後發燙溼熱，難得闔上多話的嘴，其實我正閉住氣，一直到窒息前，才喘入氧。
沒由的，我就是認為，唯有如此，痛，會因此消溶，會就這麼經過。臥在醫院病床時，我也是如此握住拳頭，過長指甲陷入掌心，印下深淺不一，痕，不過分鐘就平復。唯一痛得掉出淚，是在開刀後麻醉消退，我又不得不移動的時候，連醫生都忍不住搖頭說「你真能忍」，當下我很想告訴你「我很厲害，我都沒有哭」

而說是胃疾是標籤的原因，其實是來探望的朋友，不約而同的都說了同一句─「就跟你說喝酒前要吃東西嘛！」不論是不是這麼造成的，我實在也很難反駁。

真正安靜的時候，我很常想起你。即使，你的樣子並不是這麼真切。好多個你，對我說過的那些話語。醫院深夜裡，會有一個片段時間是完全死寂，我連自己的呼吸都不曾聽聞，世界，就畫面一般單純。而你就在這個世界裡，我對你說話。我慶幸你並不在我身邊，而其實我只是用應不應該來劃分，但這個字眼，不免也像天平標示了輕重，或是我們之間的濃淡。換個角度說，我也不知道到底希不希望你在。我像是又明白了自己，又忍不住和你叨叨絮絮。

你一定知道，我是這麼習慣任性，側身枕在你肩上時，又嘻鬧著要你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