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我們在夜晚相遇,又在清晨時分開。我們是情人嗎?多年前我背棄了你,你也選擇了遺忘。我和你都付出了多少代價?來證明我們的的決定是理智的,是沒有錯的。但直到今晚,我發現我錯了。三年前的我應該選擇你,三年前的我不應逃開。只為了一句原則。
你的吻仍留在我的臉邊,你疲累的雙眼裡在做夢嗎?是有我的夢嗎?我是不是在夢裡擁抱你?親吻你?像以前一樣,像個孩子勾住你的大手,在這個城市裡和你一起流浪?一起追逐我們的幻想?一起用軟草根圈成一個戒指,套在彼此的無名指上?我很多都能記得,但只能在夢裡和你一起回憶。
啊,那往事就像蜘蛛網一樣,纏住我不能往前走,不能放。三年後的今夜再度熟悉你的體溫,卻發現原來的我已經不再存在了。我真的錯了。陽台外的滿天星光,是今晚特別為了重逢的我們而大放光芒,有藍色的,有紅色,也有黃色的,也有白色和綠色。
你手上的戒痕早已不在,那草圈戒指也不知早已化成了大地的養份,滋生另一株等待成長的大樹。我留著那個草圈戒指,我留著很多往事,你沒有發現嗎?我的無名指始終是一個空白的答案。沒有,沒有給過任何人一個人答案,因為那樣對你太殘忍,對我太沈重。
是的,我選擇了自由,選擇了在黎明時分離開你。
別了,情人。如果有時光機器,我會明白地告訴你,你不應該告訴我那一句話。
『原來我們是各自的一半,合在一起才是一個圓。』
早上七點整,何槐玲自己推開了鐵門。母親在門口曬著衣服,『妳回來了啊?趕夜車?』
『我先把車開進來。』她鑽回車子,把車子開到一邊,再把行李拿下車,『我工作辭掉了,想休息一陣子。』
『喔,那妳還有錢吧?』
『有急用?』
『沒啦,怕妳沒錢,要的話我還有。』母親作勢要把口袋裡的錢拿出來。她按下了母親的手,『別別別,不用!我還有,再二個月我就回台北,妳不用擔心!』
『那台北的房子呢?』母親繼續把衣服晾上去。何槐玲把行李堆在門口,又作了幾個伸展動作,『啊,鄉下空氣真好啊!』
『對啊!妳煙戒了沒?』母親不忘叮嚀她。
『沒,不想戒。』她幫母親開始晾衣服,『吃早餐了沒?我去買燒餅油條。』
『我有煮稀飯了。』
『熱,不吃。』她動作迅速地揀起衣服,『好熱,快快晾一晾我要去沖個涼,再去睡覺。』
『不然咖啡?小芮有買咖啡包回來。』
『不了,愛睏。』
二個人在前庭忙了五分鐘,母親又一手幫她把行李放進客廳,這時父親也起床了。『嘿,早啊。』
『爸爸早啊。』她笑了笑,『我先睏一下,下午再來聊天。』
『咦,早餐咧。』
『不吃啦。』她揮揮手,往浴室走去。
拎著行李爬上二樓,洗了個涼到發冷的澡,換上舊睡衣,何槐玲把手機接上電源,不管大福打了二通電話,她轉到靜音,再打開電風扇,躺了下去。
沒二分鐘,她又跳了起來,關門關窗,打開冷氣。
這一回事,她真的舒舒服服地沈睡到了下午去,連午餐也一起省略。直到小妹跳進來。
『姐!妳回來啦。』小妹槐芮開了門,『哇!好冷!台北也這麼冷嗎?』
『我好睏,別吵我。』
『我也要吹冷氣啦。』小妹把筆電搬了進來,『等我!』
『唉。』她嘆了口氣,把身體擠向另一邊,讓出床邊空位。小妹沒二分鐘把筆電的電源線也拿進來,插好後,再了一個枕頭靠著,『好涼啊。』
『不准妳給我放聲音,我要睡覺,不然沒收筆電。』她警告她,『我睡覺時最痛恨別人吵我,妳要是吵我,我就把冷氣關掉。』
『喔!好啦,真凶。』小妹拿了耳機,『我有這個。』她果然把耳機插上去,打開筆電,繼續看電影,偶爾打打字,似乎是跟誰在線上聊天。
『妳在跟誰打字聊天啊?』她翻過身,這一回她半清醒了,『男朋友啊?』
『不是!是一個老師。我們暑假在做專題,如果做好,下學期可以抵期中和期末,可是還是要上課。』
『他幾歲啊?』
『大概四十吧。很年輕喔!姐,他很帥,好多同學都好喜歡他,我們班上有個女生還暗戀他。』
『喔。』老把戲,她在大學時看多了。
『姐!妳想不想認識他啊?』
『不想。』她起床了,轉轉脖子,『睡飽了。』又打個哈欠,『手機幫我拿來,冷氣關掉。』
『喔。』小妹把筆電放在她大腿上,跳下床到桌上拿手機。
何槐玲接過妹妹的筆電,看著那即時聊天軟體上的人名,『工業管理系-周欽文Auther-暑假忙專題-何時可以真的放暑假?想去日本!』尾巴是一個微笑的表情。
那個系主任又傳來了一行字,『妳說妳姐很漂亮?真的嗎?有照片嗎?』
她頭皮發麻,打了一串字,『不不不,我姐姐比我醜十倍,她臉很大,很圓,體重一百公斤,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公分,而且她現在在台北做女工。』
那個人呆了幾秒鐘,『怎麼妳跟我說的,跟之前不一樣?』
小妹靠了過來,『姐!妳幹嘛啦!我在跟他說話耶。』
『等一下啦。』
『吼,姐!妳在打什麼啦!』小妹嘴巴嘟了起來,『人家想幫妳介紹,妳幹嘛說自己那麼差啦!』
那個人又打了一串字,『妳說妳姐姐身高一六三,體重五十,在台北做外銷業務,長髮披肩,開一台馬自達,對吧?』
『有空來去妳家玩玩好了,哈哈。』
『我家很忙喔!這一陣子都不在家耶!』何槐玲又打了一串字。
『吼!姐!』小妹搶過電腦,『妳真的很奇怪耶!』
她拿過自己的手機,看到大福打了七八通電話,再回瞪了妹妹一眼,『我不用妳介紹啦。妳給我乖乖讀書就天地感謝了!』
走出房間,關上門,她點起一根煙,回撥了手機。
大福似乎在開車,『喂!』
『喂。』她口氣有點抱怨。『幹嘛,電話打七八通,信用卡沒繳也不是這樣催的。』
『妳給我落跑啊?』
『我要回家啊。』
『什麼時候再來台中?』
『等我想去自然會去。』
『好。等妳。』沒等她應答,大福把電話掛了。
二樓的中堂是佛桌,上面擺爺爺奶奶的照片,上面插了幾柱香,看來是五點多了,她也真能睡,睡到吃晚餐。小妹苦著臉從她的房間走出來,『都妳啦!我回學校不知怎麼說了。』
『妳自己惹的問題自己想法子搞定。』她白了妹妹一眼。
『是誰惹的啊?』小妹提高了音調,『我怎麼會有一個身高一百五十又體重一百的姐姐啊!』
你愛過嗎?像我曾經的那麼愛一個人?
多少次這樣問自己?人生中,有多少次可以選擇再重新愛上一個人?再重新去剖析一次自己的情感世界裡,還有多少空間可以容許另一個人走進自己的內心?
原諒我沒有足夠的勇氣,也原諒我的不負責任。
離開了這個城市,只因為我需要再一次好好思考,為什麼那些理由,是始終橫在我面前?
你是一個這麼好的一個好人,如此完整,如此通透清晰,如此讓人感覺到溫暖。
我卻反方向行走,走向孤獨和寂寞。
你看著我吧,如果你也曾想努力了解我。
在我離開的那一天起,我們的愛情便已然不復存在。
留下是二份寂寞,合在一起,是一份更巨大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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