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煙味給弄醒了。還有一個人的擁抱。
她被抱著,抱著的人,是一個不太熟悉的男人的胸懷,但又有種感覺,他是她所經歷過的。
不太熟悉的光線角度,有個人站在燈光下,擋到部份的光線。他正抽著她熟悉的煙。
感覺不只有一個人,還有另一個人。
風吹著,下著毛毛的細雨。
她閉著眼,讓全身的觸感慢慢回復。
動了一下手,頂著強光,她睜開眼。
『妳沒事吧?』抱著她的人是利源。他摸著她的臉。
『讓我站起來。』她掙扎著,起身後她整了整自己的亂髮。利源讓她自己站了起來,但表情很冷酷。
抽著煙的人是高利澤。他一頭亂髮,一日一夜的勞累,他顯然用煙支持他的體力。他沒開什麼口,沈默了很久。『雪倫。』是利源呼喚著她,『我們都在,妳心裡,有什麼想法?說出來,我們都可以理解。』
『我知道大哥喜歡妳,我都聽妳的意思。』高利源握著她的手。好冷!
高利澤倚在餐廳旁的柱子,不發一語。
『我…………,』她看著高利澤,『我前天看到你在跟她吃飯。』
『誰?』高利澤回頭看她一眼,又馬上轉過頭去。
『上次來的那一個,你說的,老板的女兒。你答應我的。可是我看見了。』她眼眶一紅。
『所以妳勾搭上了我弟,是嗎?』他瞪著她,『我什麼都蒙在鼓裡!他才回來一個星期!妳就和他一起了!而我呢?我在妳身邊多久了?四個月了!妳知道我的,但我一直尊重妳!我一直相信妳的堅持!現在呢?』
『知道妳沒地方去,我讓妳好睡好住,讓妳沒有煩惱!結果呢?妳給我了什麼?如果妳想破壞我和我弟的感情,那就恭喜妳!妳成功了!如果妳以為這樣可以報復我和她吃飯,那麼妳也未免太現實了!』他大吼。
『妳什麼時候找到房子,就搬出去吧!我知道,我沒資格留妳了。如果妳早點說,我會告訴妳,我正在努力,很多時候,我身不由己。』他嘆了一口氣,二手扒過亂髮,他閉上眼,過了幾秒,又睜開了眼,這次他看著自己的弟弟。
『我不想去問事情怎麼發生的。反正,我們還是兄弟。』
『大哥。』高利源看著這個養育他到大的兄長,他的眼裡有種悔然,卻包含了很多無奈。
他搭上了利澤的肩,『如果你祝福了我們,我會一輩子感激你。你給我的,我都不要,我要自己自力更生。』
『別這麼說。爸爸留下來的,就是你的。我只是按照他的意思罷了。』他回頭看看華書,後者把自己的臉埋在手裡,一動也不動。『走吧!』
接下來,回到家後,他們兄弟便在客廳說了很久的話,屬於他們兄弟之間的,屬於他們和她之間的。她不想加入,這一夜她覺得疲累,覺得無助,沒一會,她趴在床上沈沈睡去。
早上拖拖拉拉地,已經過了十點,華書才醒了過來。
家裡很安靜,二個人大概都不在吧。她起身到浴室梳洗。
利澤的房間很安靜,經過了門口,停在那裡,看著床上凌亂的被子,還有他擱在床邊的煙灰缸。上面擠了不少煙屁股,還一個空了的酒杯。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會義務幫他整理,收掉煙灰缸和杯子。再用吸塵器把掉在地上的煙灰清掉,再擺上一點香精油(她自己的),讓他回來時,感覺到房間清新如斯。
她又轉身。看了利源的房間。
他收拾得很乾淨,自己的被子也疊好了。昨夜的衣服他吊在一個很老式的衣帽架上,昨天她曾在那件衣服上流了幾滴眼淚。不過一切都過去了。她在浴室裡洗了個澡,連把在浴室,屬於自己的用品全數也搬出來,收在一個塑膠袋裡。
收好了東西,她換上了一套正式的套裝,安排好今天要去面試,等等坐公車去,並且出去吃個飯,回來後,便要搬家,這次真的要搬去曉莉那裡住了。
收起了長髮,編成結實的辮子,盤捲在後面,用黑色的小髮夾固定。撲上淡淡的粉,再繪上眼線,修了眉,塗了一點口紅,便可以了。
她拿出自己的二吋皮鞋,在鏡子前再重新整理自己後,便出了門。
夜晚時分。時鐘指著九點半。
回台灣總算把工作搞定了,除了每個星期二和四有晚上的課要上。每個下午都要上基礎素描課。一上就是三小時,部份是年輕的學生,大概二十上下。而晚上的學生就比日間部的年長了一點。大部份是在職進修,他們很厭倦聽理論,但很有興趣聽他剖析哲學和繪畫。
高利源在教室裡把夜間進修的學生上完了二節的藝術史概論。教室外面人潮多了出來,一些學生正從門口經過,有些好奇地看了一下他。這個年輕帥氣的新講師。他站在講台邊,收拾幻燈片,把書放進了袋子裡。
兄嫂如母。這是傳統中國人的觀念,他卻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自己的大哥的女人,他在她懷裡感覺到安全,感覺到不同的溫暖,有種女性的味道,有點粉紅,有一點輕柔,他知道她的吻是真的。那一夜,他和她之間沒有什麼隔閤,當他進入了她時,感覺到是無比的歡愉與滿足,這個女人,他要。他聞著自己的手指,彷彿還有一點馨香在手裡,他記得那一夜他吸取了很多,但他仍很貪心,他還想要。如果可以,他想把她變小,小到放在自己胸前的口袋裡。
今天下午,他給自己配了一個手機加門號。第一件事便是把楊華書的手機號碼加了進去,並且馬上打給她。
『雪倫,』他很興奮,『這是我的號碼,我今天去辦了門號。妳可以儘管打給我!』
『喔。』她的聲音在電話裡有點悲傷。
『雪倫,怎了?』他有點著急,但他離不開,因為夜間部的課要開始了。『雪倫,等我回家,我現在要上課。妳等我回來好嗎?』
『好。』她輕輕地應了一聲。
高利源在學校門口攔了一台計程車,心裡急著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裡。
打開家門,一片漆黑,寂靜。
『雪倫!』他大喊。打開客廳的大燈。只有大哥,他鐵青著臉,坐在客廳裡。堆了滿滿的煙,還有空的酒瓶。『大哥?她呢?』
『她走了。』他一杯飲盡手裡最後的一杯。『她不回來了。』
『你跟她又說了什麼?她怎麼走了?』
『我沒遇到她,我是六點便趕回來了。她下午一二點就走了。』
他交給利源一封她寫的信。『看看吧。
利澤,利源:
很抱歉,讓你們痛苦。我覺得一切是我的錯。是我太過,也是我想得太多了。我無法在你們二個之一選擇一個,也無法被當成物品,任由你們來決定我的人生,或者我的感情!這世界很大的,我總能選個地方待著。很高興認識你們。我積欠你的房租,我會加倍寄還給你們。
所有我在這裡的東西,我已全數搬走。你們的我都未動,如果有任何損失,就從我的房租裡面扣除吧。
謝謝你們的收留。
楊華書 敬啟 午二時十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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