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人知道,其實我也可以是一個賢慧的人。
雖然我的衣服永遠住在地板上,吃完飯很討厭洗碗,喜歡直接對著寶特瓶用很豪邁的方法喝可樂,碰到要削皮的水果能不吃就不吃;但是有時候,極少數的時候,我也是可以很賢慧的。
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賢慧,是在初戀男友的宿舍。那次我從外婆家帶了美味的炸醬回台北,就著陽春的電磁爐煮了麵、用很鈍的水果刀把小黃瓜切成細細的絲,弄給他跟他的室友們吃。
後來我發現,原來這樣一做,會讓對方以為「我女朋友的賢慧是理所當然的」,就再也不幹這種事了。
後來又交了一個男朋友,又開始急於表現自己的賢慧,於是在一次回台中的時候,翻出媽媽在我出生前買的西點食譜,找了一個看起來最簡單的香蕉蛋糕,大張旗鼓地製作了起來。媽媽看著被我弄得滿目瘡痍的廚房跟餐廳(因為廚房空間太小,放不下我所需要的一切配備),雖然知道她自己即將面臨洗非常多碗的命運,但是對於女兒想要表現賢慧的決心,還是忍氣吞聲地接受了一切。
因為做法很簡單,加上媽媽的指導,這次香蕉蛋糕做得還算成功,興高采烈地帶來台北,用小便當盒裝了一盒,獻寶似地拿給男友,沒想到他當著我的面,在師大女生宿舍的大門口,就吸哩呼嚕地吃個精光,然後他的評論是:「我只是喜歡把東西吃完而已。」
雖然沒有得到男朋友的激賞,但是室友們都很高興早餐跟宵夜有香蕉蛋糕可以吃,所以我也還算開心。
於是每次回台中,室友都會交代我:「沒事的話記得做蛋糕喔!」在這種殷殷的期許之下,我又學會了檸檬蛋糕,也學會了自己做蛋糕自己收拾爛攤子。
之後很久很久,我都沒有再做過蛋糕了,一方面是因為沒有什麼特別的人讓我特別想要表現,二方面是我再也受不了每次做蛋糕的時候,媽媽都要一臉詭異地湊過來問:「你交男朋友了喔?」回台中就買買太陽餅松子酥堵一堵台北人的嘴,省時省力一樣能得到稱讚,還有一種屬於台中人的驕傲。
這次母親節回家,我突然懷念起以前做蛋糕的心情,那種甜滋滋的味道,在我的鼻腔裡一發不可收拾地蔓延開來,於是我翻出食譜,開始準備做蛋糕。
媽媽當然又鬼鬼祟祟地蹭過來問一樣的問題,在我很大聲地抗議之後自討沒趣地撂下「碗要洗乾淨」然後回房間看電視。
重複做蛋糕的程序很讓人感到平靜,因為我知道只要照著這樣做,出來的結果一定會讓人滿意,該打散的打散,該壓碎的壓碎,該過篩的過篩,該拌勻的拌勻,然後我就可以拿著蛋糕到公司,炫耀我的賢慧。
面對同事不可思議的臉,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他們怎麼也不相信,平常張牙舞爪隨時等著咬人的我,會老老實實地做出堪入口的蛋糕。面對他們的質疑,我說:「唉,我總是需要一些可以讓自己釣到金龜婿的美德吧?!」
哪裡知道,我這樣滿頭大汗地目的,只不過是為了能看到心愛的人,在吃到我做的蛋糕的時候,露出比蛋糕更甜的滿足表情罷了。
事到如今,只有朋友跟同事能吃到我的蛋糕,而那種讓我心蕩神馳的滿足的表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再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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