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刻，晚上十点整。闹铃用熟悉的女声很规矩地报着。这还是他在的时候我们一起录的，上午是他的声音，下午是我的声音。
该出门了呢。
穿好外套，系紧围巾，蹬上靴子，再带上他走前送我的帽子，习惯性地瞧瞧镜子——虽然瞧了也是白瞧——我走出家门。
他出国两年，音信全无，而如今竟突然收到他的邮件。他说他今天就会回国了。
真的是非常想念呢。
计程车开得很快，已经可以看到机场跑道上一颗颗明亮的星星了。就要见到他了，说实话，我很紧张呢。不知道他变了没有，变成什么样了。
“十四元整。”
计程车听了下来，计价器传出生硬的声音。
付帐，开门，下车。
机场仍然如记忆中一样灯火辉煌，一排又一排或高档或大众的汽车整齐地停在停车场上。送他离开的时候，他也把车停在了这里，并把钥匙给了我。可是这次我没有开来，因为它已经在一次车祸中报废了。
走进机场大厅，人很多，但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没变，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胡子拉碴的——他老是忘记刮胡子，每次都要我提醒。
他也看到了我，脸上绽开了熟悉的笑容。即使相隔这样遥远，我依然看地很清楚。
小蝴蝶儿。大老远的，我就听到他洪亮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很高兴呢。
我也很高兴，终于又见到他了。
他跑过来，笨重的行李箱在他手重好象根本没有重量。我也朝他跑去，隔在我们之间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终于，我们面对面了。
他扔下行李箱，像以前一样使劲揉乱我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我微笑着缩了缩脖子，等着他也像以前一样地把我抱住。
可是他没有，他放下了手，同时我也看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
身体忍不住一阵颤抖，连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你……结婚了？
恩！他扬起灿烂且幸福的笑容，显然没有听出我的不正常。
罢了……他这样优秀，本就不是属于我的，况且，我也没有告诉过他我的感情，他大概还是把我当作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呢。只能说无缘吧，只要他幸福就好。
祝贺你啊！我装做很高兴地样子。走吧！计程车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很快地转过身，偷偷擦掉没有忍住而滑落的泪水。只要他幸福，我就放心了。
一路上，他不停地说着这两年来他在国外的种种，眉飞色舞的。我很安静地听着，笑着，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手上的戒指。
他的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是外国人吗？漂亮吗？会提醒他刮胡子吗？会给他洗衣做饭吗？幸福吗？
他始终都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
我也始终都没有注意到他笑容下深藏的疼痛与悲伤。
时间的流逝总是很不尽人意，你想它快时，它爬得很慢，你要它慢时，它有跑得飞快。
车很快停到了他家门口，我家隔壁。
“十四元整。”计价器的声音还是那样冰冷生硬，硌得我的心生疼生疼的。
他付了钱，开了门，下了车。我紧跟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呜咽道，祝你幸福。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住了。随后他转身，再次揉乱我的头发。你也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老让我为你担心。
我低下头，转身飞快跑回了自己家里，锁紧房门，不开灯。
黑暗紧紧包裹着我，以及我的泪水。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泪水落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吧嗒，吧嗒。
这是最后一次见他了呢。他会记得我吗？会吗？
现在时刻，凌晨零点整。
伴随着闹钟里他的嗓音地响起，我感觉到自己正在消失，化作灰尘，飘散在天地间。
别了，我的爱人，我的家。
他不知道，两年前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发生了车祸。他的车报废了，而我也在同时离开了人世。
啊——
计程车司机在数钱的时候发出一声鬼叫，他发现，今晚两位客人所付的，都是冥币。
真晦气！司机骂着，飞快地开车回了家。
我也不知道，两年前他出国时所乘坐的飞机，刚起飞不久便失事了，机上乘客，无一生还。
＊ＴＨＥ 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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