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個夢。
睜開眼，滿室的闇黑。
雷歐坐在床沿，夾起一支煙遞到唇邊，又放了下來。
算了……彷彿又看到他秀眉緊蹙的模樣……
心臟泛過一陣毫無預警的顫慄。雷歐的呼吸不禁急促起來，似乎這才回過神想起剛剛做的夢。
「可惡……」無奈的低吟聲逸出唇畔。夢裡……只有在夢裡，自己才能稍作喘息，停止對他的掛念。
那小子究竟要糾纏我到什麼時候？
無意識地瞥向窗外。
這樣的夜，太容易令人勾起回憶……就像他決定要離開紐約的那一夜。
「雷歐，你真的要走嗎？」吉兒深深凝視著他。
沒有理由的狂熱追尋……是嗎？
「吉兒，我一定得親手把東西交給他。」雷歐深深凝視回望。
那小子休想就這麼一走了之！
望著他固執的雙眸，吉兒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有用。
雷歐大概……什麼也不明白吧？他被伯爵牽著鼻子走的原因和……她對他的感覺……遲鈍的男人。吉兒低頭對自己苦笑。
「我明白了，你走吧！」吉兒背過身去，以輕快的語氣說道。不願他看到自己眼角複雜的淚光。
「吉兒……」雷歐遲疑地喊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找到伯爵的時候，記得幫我問候他。」吉兒轉身朝他綻出一個非常美麗的笑容。
吉兒是個好女人，他不是不曉得。
只是他無法再對自己說謊，因為面對真相是那小子堅持要他學會的一件事。
輕撫過胸前極淡的抓痕，雷歐的藍眸中湧現一抹焦慮。
他不信找不到伯爵，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知道自己的心意越來越清楚，可是他害怕自己快被思念逼到發狂！
＊ ＊ ＊
D伯爵輕輕搧動濃密的睫毛，醒了。
是夢嗎？隱約……遠方似乎有一頭獸……用相當強悍而固執的眼神盯著自己，緊緊盯著。
牠看起來……好像很生氣……
D伯爵的嘴角揚起一抹連他自己都覺得迷惑的令人迷惑的微笑。
他丟棄誰了？一隻受了傷的、被困住的動物？
惶惑地望向窗外，月色朦朧。倒映在他的眼裡，一樣朦朧。
＊ ＊ ＊
門開啟的那一瞬間，當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重新進入他的眼界中，他以為自己幾乎要停止呼吸。
「伯爵！」雷歐壓抑地低喊那個甚至不算是名字的稱呼，指甲刺入了掌心也不自覺。
「啊，刑警先生，好久不見。」D伯爵先是睜大了水眸，然後，他微挑細眉以表驚訝。
他真是……該死的平靜！
雷歐緊咬著下唇，想說話卻開不了口。
胸膛裡好像被人放了一把火……他有想打人的衝動！
雷歐臉色一沉，大步走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拳轟向伯爵……
身後的牆壁。
D伯爵訝異地張大眼睛。
「你這個臭小子！你以為都過了幾年啦？8年！好久不見？」他粗魯地揪著D伯爵的衣領，一雙藍眸憤怒地掃視近在眼前的面容。
他沒變！一點都沒變！不管是外貌還是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
「不要說的那麼簡單好不好？」雷歐眉宇深鎖，直視著伯爵，眼神危險而複雜。
8年……已經有這麼一段時間了嗎？D伯爵一時無法迴避那雙太過接近、太過深邃的藍眸，不禁有些失神。
但是對我沒有意義。微斂起美眸，D伯爵泛起漣漪的心湖，迅速結上一層霜。
是的，從親手將他推開的那一刻起……
「你受傷了。」D伯爵凝視著他的手，淡淡地說道。
「不要緊啦！這種小傷舔一舔就好。」雷歐不耐煩地順口答道。
話一說完，兩人心中不約而同為之一震，氣氛頓時僵凝起來。
「還是包紮一下比較好。」伯爵打破了沉默。
輕輕掙開他，D伯爵若無其事地離開去拿藥箱。
＊ ＊ ＊
桌上的兩杯茶飄著香醇的熱氣，精巧的甜點當然也一如往常地擺在旁邊。
感覺和味道都像以前一樣，雖然這裡不是寵物店。雷歐微微勾起嘴角，把手遞給他。
「吉兒要我幫她問候你。」看著伯爵專注地替自己治療，雷歐倏地冒出一句。
忙碌纖細的手指頓了一頓。
「噢。」D伯爵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
「這個……」雷歐打開身旁的偌大皮箱，小心翼翼地從空蕩蕩的行李箱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放到他面前。
「還給你，它是你的。」相當堅定的口吻。
D伯爵靜靜地盯了它幾秒鐘，然後露出一貫的微笑說道：「刑警先生，你搞錯了吧？這張圖畫應該屬於克利斯的，或著屬於你，絕不會是我……」
「克利斯就是要送給你的！」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話，雷歐生氣地直視伯爵。
明知故問……他討厭伯爵的那種微笑和迴避的眼神！
木然地接過那張畫紙，D伯爵低首凝視過去的回憶。
想逃開的……不就是這個嗎？D伯爵微蹙起眉宇，漆黑的眼瞳中升起一抹黯然的憂傷。
他卻……還是追過來了。抬起頭，D伯爵對上那雙依舊坦率清亮的藍眸。
胸口似乎……緊縮了一下？
儘管他「殺死」了爹爹，儘管他是可恨的人類，儘管……
「你來找我，應該不只是為了把東西還給我吧？找到我之後，你究竟有何打算？」D伯爵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隔著霧氣的眼神令人看不清。
「逮捕我？」絕美的臉上浮現慣有的嘲弄。
雷歐凝視著他，而後輕鬆地笑了笑。
「逮捕你？法律對你沒有什麼意義。」
D伯爵瞪著他，混亂的思緒暫時歸位，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他的固執跑到哪兒去了？
「聽著！我才不在乎你是什麼人，反正我欠你的，和你欠我的都沒完。所以，在我們沒個了斷之前，我是不會離開你的。」雷歐堅定地說完，氣定神閒灌了一大口茶喝下去。
「等一下！你不要自己隨便決定！」D伯爵反射性地回嘴。「還有，我早就告訴過你，茶不是這樣喝的！」他成功地挑起伯爵沉寂已久的怒氣。
「我也早就告訴過你，茶是用來解渴的。」雷歐不痛不癢地回答。
鏘！茶杯與桌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伯爵的額角浮現青筋。再說下去也是對牛彈琴！伯爵暗自生著悶氣，以致於錯過了藍眸深處閃現的一抹溫柔與安心。
「話說回來……小胖，妳要躲在那裡多久？」雷歐放下茶杯，轉而注視著伯爵身後的屏風。
「妳長大了，是個漂亮的女孩了。」他的目光一柔。
一個年約18歲的少女怯怯地走出來。
「雷歐？」女孩的大眼睛裡寫滿疑惑。他……看得到……？
「刑警先生，你……？」D伯爵驚訝地張大了美眸。
「對，我看到了。」雷歐勾起一抹微笑。
「還有，我已經不是刑警了。叫我……」正確來說他隸屬CIA，所以是幹員。不過沒有必要提，因為他已經找到他了。
「雷歐！」小胖興奮地撲到他身上。
「小胖！輕一點啦！小胖，妳快勒死我了……小胖！」雷歐非常努力地想鬆開她的手，或者該說是前爪……
至於D伯爵，仍處於呆楞的狀態中。他……為什麼？
「喂！伯爵。」雷歐放棄掙扎，任由那隻狸掛在他脖子上。
「我是說真的，你不可以又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雷歐深深望著他，眼底的不安恐懼，毫無隱瞞。
這次伯爵沒有閃避，他也深深凝望著雷歐。
「我知道了。」D伯爵優雅地把蛋糕放進嘴裡，低首微斂雙眸，嘴角揚起一朵非常、非常美艷的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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