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傷痕的佩姍在原地哭泣著,清秀的臉龐掛滿淚水和鼻水,糊成一團,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明明沒有錯,外婆卻要如此的對她,長的像父親也不是她的錯,「媽媽!」佩姍想起了母親難過的大哭起來,
雙手發抖拿起胸前的娃娃,深深的聞了一下感覺媽媽的味道。
「媽媽,妳跟我都好可憐,爸爸會打妳,阿嬤,也會打我。」
這樣的情形令她想起爸爸總是在半夜打媽媽的情形,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她摸著玉萍親手做給她的娃娃,一邊說著,一邊哭泣著。
玉萍再怎麼不喜歡自己的女兒,也不曾對她下過如此重的手,
佩姍看著掛在身上的傷痕,瘀青中帶著血絲,此時她為自己也為母親的遭遇而心痛。
呆了半天,佩姍想起外婆的話,立即低下了身用手將盤子的碎片一一撿乾淨,就連被碎片割到了,她也都沒知覺了。
終於清乾淨,佩姍來到庭院,坐在一個木板凳上,她看著天空,想著自己的媽媽在何處,她又拿起了娃娃。
「媽媽,您要快點來接我唷,我會乖乖的。」
她總是對著娃娃訴說著她的希望、她的苦,說過之後她的心情就能夠豁然開朗。
「媽媽,爸爸上次打您的地方還痛不痛?」她溫柔的問著不說話的娃娃。
「痛痛,佩佩幫媽媽『呼呼』。」她將一口氣吹在娃娃的腿上,
「秀秀!」一隻手摸著它的腿,疼惜的說著。
正當佩姍對著娃娃自言自語的時候,身邊走過一個黑影,她轉頭看了一眼,是手上拿著一袋玩具的阿邦。
一路上奶奶一直灌輸大人錯誤的觀念給阿邦, 因此他的心裡也如大人一般看不起佩姍,認為她是沒人要的小孩。
阿邦看到佩姍自言自語的行為丟下一句:「白癡!」便拿著奶奶買給他的玩具進了房間。
過了一會,阿邦拿著遙控汽車放在庭院的地上玩了起來,不時的還會一邊回頭看著佩姍,佩姍並不理會他,繼續對著娃娃說話。
「就是因為妳長的像妳爸爸,妳媽媽才不要妳。」
阿邦看佩姍不理他,向來被寵成家裡的小霸王的他,挑釁地說。
「哥哥,你看!」佩姍舉起掛在胸前的娃娃說:
「媽媽沒有不要我,這是媽媽做給我的,我有? 你就沒有。」她的笑容透露著幸福。
這樣的言語、舉止,不管是聽在阿邦耳裡,或是看在眼裡,
都覺得佩姍是在對自己炫耀,或是取笑自己沒有母親。
他的心產生了嫉妒與羨慕二種感覺,心裡很不是滋味。
雖然阿邦有一個疼他的阿嬤,總是比不過天生對母愛的渴望,
他很不高興的走到臉上掛著笑容的佩姍身邊,冷不防的將她手裡的娃娃抓住並說:「拿來!」
「不要!這是我媽媽做給我的。」佩姍著急的叫著,手抓得更緊了,臉上幸福的笑容被恐懼替代了。
「叫你拿來就拿來。」阿邦不管佩姍是否會受傷,只顧著用力拉扯。
「不要搶我媽媽給我的東西。」佩姍被從椅子拉得跌下來,仍不肯放開娃娃,著急的流下眼淚,說什麼她都不能將象徵媽媽的娃娃被搶走? A它是她的精神寄託、她的生命來源。
阿邦看到佩姍不肯放的手,他更用力的拉扯著,掛住娃娃的繩子在佩姍的脖子上,
摩擦出一條勒痕眼看著娃娃就要離開自己的手,佩姍不知從哪裡得來一股力量,
她放開手上的娃娃,抓住阿邦的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一聲慘叫聲從阿邦的喉嚨裡傳了出來,他張大了嘴巴,痛的眼淚流了
出來,手終於鬆開了,佩姍看到她的娃娃又回來了,趕緊站起來,跑回自己的房裡,
深怕一停留,阿邦會再度過來搶她的娃娃。
阿邦一邊哭一邊往隔壁的方向走去,一看到奶奶便跟奶奶說:「阿嬤,佩姍咬我,你看!嗚!」
「乖,金孫賣哭,阿嬤去幫你出氣。」
阿嬤看著他手上的咬傷心疼不已,牽著阿邦的手來到佩姍的房間裡。
「你這個小孩怎麼回事?」阿嬤一進房門,不問佩姍原因便開口責罵。
「阿嬤,是哥哥要搶我的娃娃。」佩姍一看到自己的表哥又請出他的「護身符」她就知道大事不妙,她在床上緊抱著娃娃,訥訥地解釋。
「妳那個破娃娃,阿邦怎麼會喜歡?你不但愛說謊,還跟你爸爸一樣愛打人。」阿嬤氣著罵。
「是真的。」佩姍試圖為自己辯解,話還沒說完,就被外婆拉下了床,一巴掌打在她的左臉上,佩姍用手摀著臉,看著打她的阿嬤,她並沒有哭,臉上是不屈服的倔強,像是無聲的抗議。
外婆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她,尤其佩姍看自己的眼神令她感到非常不舒服,她再次舉起她的手將佩姍的手拉開,以大拇指和食指掐住佩姍微微帶肉的臉頰,用力地掐下去。
被捏帶轉的臉頰,佩姍痛的眼睛睜不開,嘴合不攏,說不出話,只能從喉嚨裡傳來「啊、啊、啊。」的疼痛聲。
「嘴巴這麼壞,這麼小不學乖,妳再說謊試試看?」在警告聲中,外婆終於鬆開手了。
「阿邦,來!阿嬤,帶你擦藥去,別理這麼沒教養的小孩。」阿嬤牽著阿邦的手離開了佩姍的房裡。
第一天過的很悽慘而痛苦的佩姍,夜裡躺在床上,她手裡抱著娃娃,心裡有一種寂寞的感覺,小小的心靈不明白,同樣是孫子,外婆對她和對表哥,竟然有著天壤之別的待遇,她小聲的哭了起來,想起自己的母親,心裡有著極大的失落感。
在多少寂寞的夜裡,因想起母親,而哭泣的臉,留過多少思念的淚水,
也都只有母親親手做的娃娃陪她一起度過,也因為在它的身上,
佩姍才能感受到母親對她的愛,支持著她,讓她堅強的等待母親的到來。
轉身看著床頭櫃上,母親未出嫁前的相片,她爬了起來將相片拿到自己的面前,仔細的看著影中人。
相片裡的母親溫柔而開心的笑著,感覺不出有什麼煩惱,這樣的母親是自己所沒有見過的,也許是相片裡的玉萍,充滿柔情,溫暖了佩姍受傷的心靈, 她收起了哭泣的臉,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再度躺回床上,拿起放在枕頭邊的布娃娃。
「媽媽,你好漂亮唷!」佩姍對著娃娃真心的讚美著母親。
「媽媽,今天阿嬤打了我二次,剛開始好痛喔!」她開時述說自己的委屈,臉上有著無辜的表情。
「但是現在已經不痛了,媽媽別為佩姍擔心。」無辜的表情,一瞬間又轉為微笑。
「媽媽,要賺錢好辛苦,佩姍會乖乖的,不會讓媽媽傷心。」
貼心的佩姍,像是能察覺母親的辛苦,常在心裡默默的感到心疼。
佩姍用她的小嘴親在娃娃有點髒的臉頰上,充滿對母親的愛, 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帶著笑甜甜的進入夢鄉。
接近中午的太陽有點熱,佩姍在庭院裡用著小石子,在地上隨便的畫著, 阿邦在客廳裡無聊的看著卡通,一個開門的聲音吸引阿邦的目光,他往聲音的方向望去,原來是回來渡假的小姑姑,正從房裡帶著睡眼惺忪的臉色,迷迷糊湖的走進廁所裡。
無心看卡通的阿邦,腦子裡快速閃過一個念頭,嘴角帶著邪惡的笑容,站起了身,
躡手躡腳走進姑姑的房間裡,快速的拿起放在化妝台上的黑色錢包,又快速的跑到佩姍的房裡,將錢包放在化妝台的櫃子裡,回到自己的位子,
想到等一下會發生的事,他就得意的摀著嘴偷笑了起來。
「哼!誰叫妳敢咬我,敢違抗我的命令。」阿邦斜眼看著無知的佩姍,心裡這樣想著。過了一會,佩姍的阿姨,梳洗過後從廁所走回房間裡,
在一番打扮之後,她整理自己的衣物,準備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當她準備就緒要出門的時候,驚覺自己的錢包不見了,她緊張地找了老半天,翻遍整個房間,越找脾氣就越上來,終於她放棄了沒有目標的尋找。
「阿邦,剛剛誰進去我的房間?」小姑姑問著阿邦。
「佩姍啊!」阿邦表現的很自然,繼續的看著電視。
聽到阿邦的回答,小姑姑逕自找著佩姍,阿邦立即偷偷地跟著前去。
「拿出來?」阿姨的手伸到佩姍的面前。
佩姍抬起了頭,她不知道阿姨要什麼,難道是自己手上的石頭嗎?
「阿姨,給你。」單純的佩姍,真的把石頭放在阿姨的手上。
「妳少在那邊給我裝傻。」
阿姨將石頭丟在地上,左手插在腰上,右手舉起食指指著佩姍的鼻子,一副潑婦的模樣。
「妳剛剛進去我的房間,妳以為沒人看到嗎?本來還以為妳跟妳爸爸不一樣,
現在終於知道有什麼樣的父親,就真的有什麼樣的女兒,妳爸爸愛偷錢,妳也一樣, 快把我的錢包還來。」阿姨一下子念了一大串,佩姍聽在耳裡並不是很懂,但隱約知道阿姨的意思。
「阿姨,我沒進妳的房間,也沒偷妳的錢。」莫名其妙的佩姍很正經的回答她。
「妳再不拿出來,就是討皮癢。」錢包不見的她心急如焚,不聽佩姍的解釋,開時搜著她的身,找不著便又親自走到佩姍的房間裡,翻箱倒櫃的找,終於在化妝櫃裡找到自己遺失的錢包。
「佩姍,妳給我過來。」極為憤怒的聲音從屋裡,傳到院子裡,佩姍帶著忐忑不安的心,走到客廳, 她看了一下阿姨的臉因為生氣而極為扭曲著,她的心裡就莫名的害怕了起來。
「家裡出個小偷還得了。」阿姨再也克制不了憤怒的情緒,
她開始瘋狂的用手打在佩姍的臉上、手上、大腿上。
「嗚!嗚!我不是小偷,我沒有,我沒有。」
佩姍放聲大哭,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大家都找理由打她。
「小偷,小偷,妳跟你爸爸都是小偷。」瘋狂的聲音,歇斯底里的打法,
佩姍越哭越叫越替自己辯護,阿姨的手就越停不下手,心裡就越不能原諒佩姍。
過了好一段時間,阿姨打累了,看了一下手錶,想到自己還要去趕火車,
於是對著坐在椅子上,置身事外的阿邦說著:
「阿邦,阿公、阿嬤回來要跟他們說佩姍會偷東西,叫他們要小心。」 ;
阿姨看著還在哭泣的佩姍說;「再偷東西就把你的手剁掉。」
威脅佩姍後,走進房裡,提著自己的行李,匆忙的離去。
「嗚!嗚!」佩姍低著頭,衣服歪了一邊,頭髮亂的像鳥窩
身上被打過的地方,佈滿著五指手印的紅斑。
「哈哈,活該,誰叫妳不把娃娃給我,還咬我。」
看著小姑姑走遠之後,阿邦開心地取笑佩姍,為自己的傑作感到自傲。
「嘿,等阿嬤他們回來妳就知道了,哈哈!」
一想到佩姍晚一點還要被修理一次,阿邦臉上得笑容就難以消除。
「我沒有偷錢,我不是小偷。」
佩姍看著一直取笑自己的表哥,不想理會他,含淚丟下這句話,便跑回房間裡。
在吃晚飯的時候,阿邦將今天佩姍偷錢的事告訴了自己的爺爺、奶奶。
家裡出個小偷是多麼丟臉的事,但由於女兒已經處罰過,
於是二老決定讓佩姍跪在院子裡,反省自己犯下的錯,晚飯也不給她吃。
跪在院子裡的佩姍,沒吃飯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她摸著肚皮,看著屋裡的人,
她深深的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外人」,她無奈的看著滿天的星斗,她的手無意識的摸著胸前的娃娃,心裡想著心愛的母親。
幼小的身軀在淒涼的黑夜裡,顯得形影孤單。
日子已經過了三個月,佩姍的母親還是沒來接她。
佩姍的外公、外婆只疼他們的內孫,對於佩姍說的話都當成是理由、藉口,
這樣的相處方式,漸漸地讓她的心麻木,失去掙扎的力氣,也漸漸地越來越不愛說話, 她將聲音放在心底,只說給象徵母親的娃娃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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