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接力遊戲,只要棒子不掉在地上,穩穩接住,就能先馳得點,或得勝利!
德國波羅的海度假的最後一天,先生在趨車前往西邊與大學友人會面的兩個小時車程裡,因為前天工作不順,自覺遭不公平對待,而將接下爛工作Bad Job的責任,全推到我身上,咆嘯地要我負全部責任。
負責?
先生很清楚地挑明,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德語太爛,限制了他回德國發展的可能。
怎麼辦呢?
我按照老掉牙故事的邏輯,既然你說我德語很爛,讓我就按照你的標準,跟著你的秘書去考德語檢定考試吧!
很誠懇地提出解決方案,卻被冷血地駁回,外加幾句嘲諷:「就憑你?!罵了你十二年,德語還是一樣爛,我就是不相信你作得到!」
聞之,不只暗自氣結,自己好像被先生喊了一聲:「一、二、三,木頭人」般地瞬間急凍,動彈不得!
把話都說死了,那能怎麼辦呢?我在心裡o.s.碎語,眼下還真沒有消防栓,可以暫時幫先生消火解氣。
一個無厘頭的自我解嘲畫面,倒讓我看見每次在先生暴怒時,我都緊張兮兮地像四處找消防栓,試圖用我的「自我改善」方案,緊急滅火。
可是,滅火之後呢?
殘局如何收拾?
這好像又不是「自我改善」方案的滅火器,所能發揮功用的所在。
「但~總有解決的方案吧?」我腦筋一片空白地囁嚅問到。
就是這種憋屈的求和與熄火態度,惹得先生更是怒火中燒,幾乎是整座油井外洩地爆炸了起來。
「你只能接受“它",或者改變。」
「請問“它"是什麼呢?」我不是白目,但真的不懂。
「“它"就是你徹底地錯了,你要為我所有的脾氣、情緒與壞工作負責!」先生咬牙切齒地說。
我心想,這概括承受實在太悲慘了,已經忍受了十二年,難道要繼續無期徒刑下去嗎?
「那改變是什麼呢?我願意試試看!」心想,再也沒有必無條件接受出氣包兼兇手這角色來得更慘的吧?
「改變?!你根本不可能了,你有辦法把德語變好,去考個檢定,然後從事中德文翻譯工作嗎?你有本事向德國人證明你在德國是有勞動生產價值的嗎?」先生一口氣從鼻口噴發外洩出來,冷冷的。「你根本就作不到,也沒本事,要不然我也不用十二年罵你到現在,所以,你只能接受“它",承認所有的錯都在你身上!」
腦門被轟了一下,跳電地出現一幕畫面,那是第一任男友,將接力棒傳到先生的手上,繼續跑著。
記得二十多年前,在我大四那年,接到弟弟來自外島馬祖的信,說他天天睡在濕冷坑道裡,身體快受不了,要我寄一個溫暖的睡袋給他。
當時,我有些慌,還不知道要去哪裡買睡袋,剛好男友來電,我問起了這事,他叫我坐車到新竹去,聲稱帶我去買。
只是,我等了兩天,幾次焦急地詢問,他都以再等等敷衍過,最後我終於受不了了,懇切問他到底哪裡能買睡袋呢?
他隨即翻臉,質問我為什麼那麼關心弟弟,「我就是痛恨你那麼關心家人,那你把我放在哪裡呢?」
我百口莫辯,卻是分秒掛心著弟弟的嚴苛處境,而十多年前外島當兵可非小事,而且他有哮喘疾病,這可是我自小目睹的痛。
眼下我不想也無心與男友爭辯,就說我得搭傍晚的台汽回台北,因為還有一些打工的事要處理。男友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載我到台汽站,並在我上車前斬釘截鐵地說:「你若想跟我在一起,要嘛我改變,要嘛就是你改變,我是沒法改變的,所以你只能聽我的話,不要理會你弟弟,聽懂沒?」
我噙著淚上車,訊息混亂地全身發冷了起來。
那晚,回到政大,請宿舍友人幫忙打聽之後,終於搭了公車在信義南路販賣羽絨衣的店哩,買了個羽絨睡袋,隔天一早就到郵局寄限時掛號到馬祖。
中午,男友打電話來盤查,我還是誠實地說了買睡袋一事,結果被臭罵威脅了近半個小時,當時的我沒有知覺,全身是冰冷且發抖的,就連話都說得斷斷續續,是對門念統計系的室友洗衣服回來瞧見,才將話筒搶過去,不明就裡地對著她不認識的那個人狂罵,然後掛上電話。
她以為我接到騷擾或恐嚇電話,一聽說是我男友打來的,她滿臉的詫異,先從有些不好意思的抱歉,到完全不解地反問我:「為什麼你要跟一個讓你會這麼害怕的人在一你呢?」
我答不出來。
只是,二十多年後的當下,看著先生撂狠話的內容與模樣,讓我有種大隊接力賽的錯覺,我先生是第二棒地繼續跑著,他們都要我接受一切的指責,毫無抗辯地承受所有的罪咎。
很震撼的一幕!
當命運的鎖鍊,繫緊、複製著每一個打不開的環結,我不禁想問自己,到底是怎樣的老舊信念,讓我覺得自己可以也不得不承接罪咎的概括承受?
我不想歸咎於命運或者是運氣不好,自己一定是有什麼內在鬱結還未清除,或者無法原諒自己,甚至愛自己的部分,才會一再地向親密關係裡的人,釋放出:
「你可以這樣對待我!」的邀請訊息。
我願不願意處理這部分,嘗試說說這其中的詭異。
到底,我是如何先不愛自己,或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然後才會發出這樣「歡迎傷害我」的強力訊息呢?
如果,我不能好好地辨識清楚,離婚與否根本無關緊要,因為那致命的第三棒、第四棒,還會繼續跑下去。
夠驚悚吧!
我吐吐舌頭,嚇出一身冷汗。
還是緊盯著接力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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