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我常想著,你的出現的確成為我生命的質變,強大的,幾乎是核爆分裂似的。
質變的其中之一,就是我對性別傾向的態度。
想來連我自己都笑了,單戀你的我,卻是在青春一段裡,被許多女孩念著。
國中的時候我念的雖是男女合校,但是男女分班裡,依舊是楚河漢界,當時有了強迫症的我習慣沉默寡言,卻也吸引了一些叫陽光型女同學的注意,我不算濃眉大眼的美女,頂多只能是眉清目秀,眼睛裡有種深邃,也些許是驚嚇過多的飄忽。
或許正是這種陰柔的抑鬱,吸引著許多青春天真的想。
觀看自己當時的照片,我是屬於瘦弱型的,抽長的身型,讓我顯瘦地有份纖柔,當時導師都稱我是林黛玉,朝會時都有同學關照著,怕我身體不適或暈倒。
於是,就有一位女同學自稱為我的老公,常常笑咪咪地衝第一要照顧我這位老婆。
她總是人前喊我老婆,彷彿據為己有似的,不准她人插手。
對於性別傾向,我是懵懂無知的,尤其在封閉的社會氛圍裡,彷彿性別是種禁忌,我讓自己在理解之前止步。
我只是習慣讓人照顧的舒適,至少抑鬱著不願講話的我,有那位女同學幫我處理許多女生小世界裡的紛爭,或者擺平許多瑣碎,我沒有想太多地保持這樣的半推半就生存姿態。
高中以後,我似乎突然轉了性地開口說話,而且是一發不可收拾,就連國中與我同班三年的兩位同學,完全不敢相信高中聯考後的一個暑假,我就變成了另一個人,而且還活躍地成為班長,並時不時地鼓動同學與導師或教官作對。
這次,我是真正待在女校的環境,展現著有別以往的陽剛,雖然我的外貌還是纖細女孩的模樣,但自小環境型塑的刻意男孩子氣,讓我比在國中時期還要受到女孩子歡迎,尤其在升高二之後,班上幾位女同學的愛慕與學妹間的爭風吃醋,我依然是沒往性別傾向方面去想,只是誇大著自己的領導控制欲望,也同時掩蓋著自己對原生家庭關係的恐懼。
那段時期,我總有收不完的書信與押花卡片,以及無數的玫瑰花與手製洋娃娃,但沒有從情書方面去想,毫無同性愛意識的我,只是感覺那種自我塑造的陽剛假像,被人莫名崇拜著的虛無驕傲。
許許多多的善意,都只是間接地透過書信與裡物的傳遞,有的知名,有些則不知名,我並不好奇這些人究竟是誰,只因為當時的我陷在父母間的家庭暴裡裡,以及被經濟制裁的困境,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有沒有錢念大學。
直到大學聯考之後,父親心情大好地表明願意給我學費,我如釋重負地真正享受著第一次的高中同學會。
大學的第一次寒假,我騎著母親的摩托車來到海邊與高中同學烤肉,回程時一位女同學要答我的便車,我倒也爽快地答應,她高興地坐在我後座,我們便開始追風。
車行過防風林,南臺灣的暖暖冬陽,讓我有機會曬曬長期蹲踞在指南山下的濕重。
冷不防的,同學的手開始在我的腰際撫摸,我只是覺得異樣,又猜想或許她因為車速快想捉得更緊,許久,我只能用腦袋裡的辯解,去壓抑自己身體的不適感覺。
只是,她整個身體貼向我,連臉頰都是湊過來我的耳際與脖子之間。
我唯一的想,只能是猜那冷風讓她想自我身上得到一些溫度吧。
騎著摩托車的我,只能以腦袋製造更多的合理化藉口,去解釋這一切的異樣,包含我自己的種種不舒適感覺。
直到她親吻了我耳根的一處柔軟,我的不舒適到達了臨界點,但依然是自持的,用著我向來習慣與這位同學笑鬧的相處模式,高聲地笑了出來,彷彿是因為被她呵癢所致的,我只能用最誇張的笑聲來逼出更多的懷疑,只記得我轉頭跟她說了一句:「我最怕癢了!你怎麼可以趁我騎摩托車時偷襲我?不然等下換你來載我喔~」
我是如此化解了那份尷尬與不懂,卻依然也沒往心頭裡想,或許當時的我有更大的專注,又或者我習慣地逃避,以抗拒許多不舒適的一切。
回到指南山城的我,依舊是接到女同學的曖昧來信,還有另外一位的絕情書,提到她誓言不嫁的決心,以及面對我冷淡的無望。
這麼多年之後我才知道,那信是意有所指的,我驚訝自己在當下完全沒有這份解讀,不知道在主流之外的另一種情感。
安然的我,後來發現這兩位女同學在同一個校園裡的纏鬥,為的是一份共同的、無可說的愛情。
少,遇見你之後的我,開始懂得許多愛的可能,不管是男男愛、女女愛,或者是最主流的男女愛,只不過是一種眼見的為時而已,更重要的是在眼見之外的意義追尋,那才是最綿長的想。
跌宕了這麼多年的想,我是願意在虛空之中回到那個實點,重新用一種貼近真實的溫柔,這麼告訴這些女同學:「謝謝你的愛,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愛,你辛苦了,但我也支持你追尋愛的勇氣,加油喔!」。
我能理解她們在愛裡的辛苦,尤其在異性戀沙文主義窄制的世界裡,她對我的試探或許是反覆了經久的想與掙扎,而其中的危顫心情,也超出了忍耐的臨界。
經歷了與你這段之後的我,我願意讓變得更細緻溫柔,去面對我不想要的愛情。
少,我愛的是你,卻也能在同樣的欲愛不能裡,理解這些我所不要的愛情,也有著相似的為難。
我想,自己願意重放一段回憶在那些事件的實點裡,讓這些女孩有了溫柔與理解的回應,雖然得到的是不愛,但也能有一份同裡的支持,或許,這也是給與我自己的寬慰,因為愛你的一段裡,我也有難以說服自己的惶恐,甚至是以主流價值無法衡量的驚嚇,我自己也需要那一份從心的細微理解與接受。
少,關於我青春筆記裡的這些女孩,儘管當時的我可以無知轉身,將他們留在沉默的保鮮膜裡,但是,經歷你之後的我,學得一份柔軟,的確是願意與這些女孩一起穿越,在愛情的種種障蔽之後懂得。
謝謝,不要的愛情。
儘管轉身,也同樣有溫柔祝福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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