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蘇州山塘老街的第一個白天，主要是商請熟識的攝影師江南幫我拍照，幫我捕捉水鄉的另一種風情。
其實我們三個人都對蘇州不熟，雖然我兩年前到過蘇州，但都在許多緣林裡轉暈了，而江南來自齊齊哈爾，小何來自湖南，他們都還是第一次來江蘇呢。所以，我們就任由三輪車伕把我們放到一處景點，他說那裡都是人家去拍電影或婚紗照的地方，你們去就是了。
果然，一下橋就水鄉了起來。
我偏好民初清簡的樸素學生服，造型的小何就幫我梳了兩條辮子，再加上《上海灘》劇中的那套馮程程上衣，搭上一條棉布黑裙，果然就有那麼點味道來。
我才剛坐在運河邊的石階上，一旁行走的居民竟圍了上來。
「你們現在是拍哪齣電影或電視劇呢？」
這句話問得我們都傻眼了，還得勞駕江南出面說明，我們不是拍戲，只是拍照。
但這句話似乎也交代得不清楚，不過十幾分鐘，居民落來更多的人，這下人人都端起了手機與照相機，蜂擁地要過來拍照。
江南一看這場面，開始喃喃自語，「不是才跟他們說不是拍電影嗎？怎麼大家都跑出來拿相機或手機拍你了呢？」
一下子面對那麼多鏡頭，我倒也從善如流，對著每只鏡頭微笑，完全滿足他們的需求。
看他們一個個拍得起勁，還靦腆地笑著，用力再繼續按快門，我都覺得這些居民有夠純樸。
倒是江南停止了拍攝的動作，因為換他被排擠在人群外，很無奈地對大家吆喝，「就跟你們說不是拍電影了嗎？你們又沒看到攝影機，拍啥電影呢？我們只是來拍照而已啦！看！旁邊不是也有一大堆拍婚紗寫真照的呀！」
只見一名中年男子，眼裡還黏在視窗裡，嘴裡回著江南的話：「我們都知道呀！你不是拍電影，你是拍劇照呀！」
「拍啥劇照呀？」江南有些火了。
換我微笑地跟這些大嬸大伯們說，再拍個五分鐘，我們就要繼續工作了喔！
果然，大家很配合地五分鐘之後結束，換江南繼續工作。
江南低聲走過來，笑說待會幫我找一位許文強，這真的就可以拍起《上海灘》了。
後來，小何也要幫忙尋找隱蔽的角落，讓我們的拍攝作業可以順利進行。
但是，人群總是刁鑽的，我猜拍好一個畫面，在旁許久的中年男性，看起來挺斯文的，竟害羞地走過來問我，可不可以幫我照張相，江南臉上有些不悅，我則是點頭讓他拍了一張。
沒想到，幾分鐘之後他又回來了，還是希望我讓他再拍一張。
我還是點頭了。
後來，江南告訴我，這樣下去他實在沒法兒拍，剛醞釀好的氣氛，就被這些路人甲乙破壞，他當攝影師一段時間，還沒遇過這麼多狀況呢。
我告訴他，一切就順其自然吧，如果他們是有經過同意再拿起相機，基本上他們也給予了尊重，我們就從善如流吧！反正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人生如戲嘛，也不一定得那麼認真。
而後，我換了一套土布村姑裝，跳上畫舫去，嘻嘻哈哈地玩鬧著，這下圍觀的是一旁工作的油漆工人。
他們幾個你推我擠的，一旁看了許久，感覺扭扭捏捏的，許久才派出一位代表來問我，可不可以用手機幫我拍照。
我見那人挺老實憨厚的，就請江南休息一下，給他們三分鐘時間拍，這下是大家整齊地掏起工作褲袋裡的手機，喀擦地按了好幾次快門。
後來我們繼續拍照，這幾位工人依然在一旁晾著，小何都笑他們曠工了，等會兒得被工頭罵呢！
漸漸地來到十點多，外地遊客變多了，又是另一波圍觀潮，大家都把我當蘇州人了，依然是相機猛按。
見大家口口聲聲地叫更多人來拍蘇州美女，江南的火氣又上來了：「不是蘇州美女，他是台灣來的！」
我後來在那波人潮散去，趁著補妝的空檔告訴江南，「他們說像什麼就是麼了，何必去解釋呢？大家歡喜就好，反正我們也是玩玩拍拍呀！人生就是演戲囉～」
而後，不管是年輕小姐，或者是老伯伯，只要大家提出要求，我一定全力微笑配合。
本來還有在一旁繞了好久的情侶，女生拿著相機羞怯地想偷拍，還是我自己先跟她說：「你拍，沒關係的！」她才興奮地跳了起來，光明正大地拍了好幾張，惹得她男朋友都笑她傻。
下午換上一套旗袍，我們在通貴橋下拍著，突然是一艘客船在我們身旁停了下來，轟隆地倒出一大堆金髮碧眼的外國遊客。
原來，他們叫船夫臨時停船，大夥衝上來要跟我拍照，這時江南才真的束手無策，只見老外們一一取得我同意之後，開始站到我身旁，笑得燦爛地拍起照來，就連七、八十歲的老婆婆也興奮地叫同行的旅客幫她拍了好幾張。
他們這團是從美國奧瑞岡來的，從遠處就看見我來，還是與船夫一番協商之後，讓他們臨時停船拍照的。
這一拍照，又耽擱了十多分鐘，把江南給晾在一旁傻笑，看著遊客重回船艙，他笑說待會一定要收費，這下他可賺到了。
一整天下來，拍的並不多，主要都是被群眾給打斷了，但是能夠符合大家的興致，其實倒也無妨。
「今天你是蘇州最紅的模特兒呢！」江南取笑我說。「十多家攝影公司在這而取鏡，雖然他們的服裝最昂貴，鏡頭最高檔，但我們的模特兒可是最與人為善呢！」
我也笑了，如果這影像能滿足他們對蘇州的想像，那何嘗不可能？我拍、你拍、大家拍，每個人各取所需，也圓滿了一天，多好！
後來我自己也有一點小小的發現，與人為善也是對自己的溫柔，讓人群耽擱個幾分鐘，自己的心也能在空閒裡柔軟，或許下一個鏡頭能笑得更燦爛也說不定呢！
這世間，不過就是演戲，只是入戲深淺程度，以及決定要用什麼情緒來演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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