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時候,我們總以為"自己"就是唯一面對困境的那個存在,於是,我們總在這"唯一"的執持裡,固著在當下的情境,要嘛不顧所有地奮力一搏,要嘛就徹底地被打敗而頹廢在地。
但是,當我們遇到人生的諸多橫逆與困境時,除了腎上腺素及素分泌地向前迎戰或逃跑退縮之前,我們還能做些什麼呢?
我們願不願意在採取行動之前,還能給自己一些時間與耐性想一想,我們真的是"自己"一個人面對所有的考驗與困境嗎?
我這裡所謂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絕對不是量化的計較,也不意味兩個、三個或多個一定更勝一個,至於一個人之外的可能,也不僅限於我們在物質世界眼見,以親疏遠近區別的個體存在。
那麼,除了自己一個人之外,究竟有什麼樣的可能呢?
記得一年多前,先生當時從杭州回台度假幾天,還關切了一下我的翻譯進度,在知道我投注了那麼多心力與時間,卻只能翻譯一本書,並接下來也沒有跟其他出版社接洽的計畫時,就一股腦地數落我大半天。
他以量化的角度批評我的生涯規劃不善,整個人充滿失敗主義者的氣息,難怪一輩子無法成就功名。
雖然我以世俗功名追求之前,必先完善好自己的內在功課來做說詞,況且這一切也是有緩急先後的順序,我當下的確了解自己最重要的就是療癒與復原,並期盼先生的諒解。
語末,先生以我們有無法解決的歧見,表示我們無法繼續生活下去,並斬釘截鐵地認為這樣沒有希望的婚姻對彼此都是一種折磨。當然,他更批評所謂的內在功課都只是推托之詞,
似乎也只有失敗主義者才會困居在那個自我想像的殼裡。
面對這一切的評斷與切割,當下的我依然唯唯諾諾地忍著淚水,陷入無語的狀態。
當晚,躺在床上,淚水撲簌地流著,為了怕驚擾先生又不敢哭出聲音,甚至也因不敢翻身而全身僵硬。
那一刻,我的確是全然地徬徨與無助,甚至連腦袋都無法運轉,也不可能"想"出任何的解決方法。
而我只是在黑暗之中流淚,那淚滴的凝聚、滑落與濕度,成為當下唯一能夠感知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淚水依然持續地恆動,但是,我突然在無助之中,想起白天翻譯過的第十四課:以上帝的心為心。
在這一課的練習裡,恰克博士引用《奇蹟課程》裡的一段話來告訴我們:「上帝想將一切美好賜予我們,但我們得先要了解自己的確是被賜予所有的美好。然而,為了某種錯誤的因素,我們拒絕接受這一切。上帝給出一切,我們卻阻斷所有;上帝相信我們可以擁有一切,我們卻不想要。」
似乎,我們在物質世界上的一切,許多自己以為能夠回應問題的方法,到最後都成為問題的本身,只因為我們對抗的是上帝賜予我們圓滿俱足的本然樣貌。
我們的起心動念裡,似乎充滿著無可名之且細微不可覺察的對抗意識,我們對抗的是自己、本然與全有,我們在表層意識裡似乎在渴望與追求,但無意識的狀態卻是在切割與捨棄,甚至是破壞。
那如何才能放下連自己都難以認證的對抗意識呢?
恰克博士在課程裡指出,我們可以運用冥想沉思,讓我們自己的心進入上帝的心,讓祂的心意成為我們的意願,也讓祂的賜予成為我們的接受。
暗夜裡的無聲哭泣裡,我想起了【以上帝的心為心】這一課,雖然我自己不是基督徒,但是,我願意用閱讀《奇蹟課程》這本書的開放態度,將上帝視為宇宙中的大能,那是一份全有的光與能量,而不只是某一宗教裡的神祇或神性化約之名。
我告訴自己,以宇宙的心為心。
一開始,我自己是彷彿想在溺水的時刻,緊抓著一塊浮木,所以,當我告訴自己以宇宙的心為心時,當下還是全身緊繃地顫抖著,並且還讓小我狡獪地跑了出來,不斷乞憐地問著:「你來告訴我答案!告訴我該怎麼做?指引我該如何改變先生對我的看法?」
我知道,自己是歇斯底里地顫抖著,有如起乩似的瘋狂,甚至把自己的身體當成一座洗衣槽,拿著攪棒在裡頭瘋狂地翻弄著。
整個人幾乎錯亂了起來,有種洗衣機秀逗地瘋狂攪動運作,伴著我祈求時的喃喃自語的噪音,以及無數的疑問大泡泡不斷碰撞、包覆,幾乎身心靈要朝向極致的一種挑戰。
終於,我的"亂"讓自己頂到了一個極限,這只洗衣機霎時冒煙,轟隆的一聲,停止所有的吵雜運轉。
身心靈在邊緣經驗之後的徹底崩潰,無力、無思、無想。
淚水慢慢地流完,靜止。自己完全地放鬆,一如我平常所做的死屍式大休息。就在死屍式裡,我也得到了一份重整的新生,而真正的功課才要開始。
我讓自己在吐息之間冥想,想像在每一次呼出氣體的同時,就將粗重的身體一一消弭,直至完全融入,而在每一次的吸入氣體的當下,讓宇宙間的能量充灌全身,直到自己完全成為一道光的能量。
這樣的練習主要是讓我自己完全地臣服與交付,而不再強烈依戀粗重身體的所有感官,甚至是心識的種種造作與腦袋裡的各色概念。
我,就是那一道光。
所來,所歸,一以貫之。
於此,我不再是"自己""一個""人",因為臣服與相信,我的形體消融於宇宙全有,也流動在萬有的無垠裡。
我,是那一道光,無所衰竭,從未增添,就只是跳躍著光之舞,無限。
再一次地,我讓自己感受那一份圓滿俱足,是一份至福。
就在這份互即互入的至樂裡,我讓自己再度進入與先生衝突的所在。
困難,仍在。
但是,我已經將世間有為法完全繳械,相信另外無限可能的存在,可以引領我去面對眼前的一切。
我以宇宙萬有的心為心,放下了慣性的心識作用與反射動作,就讓虛空之中的一切來回答所有的問題。
至於答案,我還在探索當中。
這一事件的發生,促成了這一課的練習,最重要的不是讓我在"當下"找到"一個"答案,相反的,我學會在面對問題與困難時,一份臣服與相信。
我把自己完全交付給虛空,並相信答案就在生活的覺察裡。
至今,我依然在生命事件的起現時刻,練習臣服與相信,而不再企圖追求一種具時效性的唯一解決方法,卻是更樂得在生命當中得到更多探索的熱情與樂趣。
問題,不再是問題;困難,也不只是困難。
繼續在生活當中練習著這一課程,讓我更清楚體會所謂的問題與困難,都是讓自己學會融入虛空與找到生命連結的機會。
問題與困難,都是引領我回家的燈火,讓我慢慢地沿途走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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