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里寶寶,我常在思考,也在負面念頭竄出的當下煞車,「人,究竟有多少的負面思考毒素呢?」
昨夜,我跟你奶奶通電話,只是為了跟她分享原來你是朵美麗百合的幸福秘密,你奶奶都笑我,連這麼點大的事,我都可以興奮成這等模樣,好像天天都是樂透天。
可不是!天天都因思念你,在心裡花現朵朵百合,真能沒有被寵愛的幸福呢!
我隨口問了你奶奶,看你爸爸最近有沒有從倫敦打電話回台南給她,「啊!我是最可憐的啦!他在倫敦根本很少打電話給我,也不想想自己的媽媽在台灣耶,真是…」奶奶又開始舉起她的哀怨標語,準備遊行示威了。
這是你奶奶一貫的受害者情結,總是結論是地把自己推入無力的僵局,也把對方給定死罪。
「啊!你可不要忘記三十年前,到底是誰摸黑拎著一條紅繩,上面還綁著兩顆小鳳梨,一開門就說要送給你呢!」姑姑俏皮地打著啞謎。
姑姑趕緊趁機打斷奶奶的受害者情結蔓延,實在是因為自己身受多年的「拖累」之苦,只要你奶奶打開這有毒氣體,我似乎也不能倖免於難地一氧化碳中毒、休克,腦死!有時,我也被她勾召出自己的受害者情結,開始瞞天怨地,然後身心靈僵硬、癱瘓,而至動彈不得。
受害者情結,從來是毒人也毒己的,有毒氣體吸多了只會腦殘,不會像打預防針一樣,可以產生抗體。
你的奶奶通常在罪怪一位不在場且無法抗辯的人之後,馬上箭靶一轉,就直接肉搏攻擊到面對面說話的這個人,而我,經常就是下一個目標。
受害者、加害人、受害者、加害人…。
兩者的角色是不斷更迭、互換,甚至會有越演越烈的火爆趨勢。而我與你的奶奶,常常就在「受害者情結」的有毒氣體瀰漫時,兩人都同時腦殘地把對方當成攻擊對象,自殘、殘人。
三十多年的彼此折磨與痛苦,讓姑姑慢慢學習著,並且開始相信「一定還有更好的解決方法」,於是,「中斷法」就成為一種緊急的救生閥,即時地關上有毒氣體的開關,並打開一方自由新鮮,再慢慢尋找毒氣漫溢的所在。
姑姑提到那位拎著一條紅繩,繩上綁著兩顆小鳳梨的人,就是你的父親!
你父親在七歲那年,參加小學一年級的遠足,那年是去關廟的鳳梨田郊遊,理所當然的,天真如你的父親,就這麼拎著兩顆鳳梨回來,而且只給奶奶吃。
那天傍晚,他才自己摸黑從校園走了半小時回家,一打開門,黑溜溜的大眼睛,還有尖尖的菱角嘴嘟了起來,這可把我們都嚇壞了!
原來,他是一路謹慎地拎著這兩顆小鳳梨小跑步回家,還特別將鳳梨掛在肩頭,用手撥開,一邊一個,還有為了避免跑步時碰撞,他還得不時用手將鳳梨安住,可真是手腳並用的忙碌。
不過,他這小不點一看見你奶奶的臉,就這麼像朵小花地笑開來了,「媽媽,這兩顆小鳳梨送給你吃,我知道你最愛吃鳳梨了,很甜喔!」你爸爸擠眉弄眼地說著,這副景象可把大家都給逗笑了。
親愛的優里寶寶,你的父親從小就是這麼的貼心,多情裡總是包含更多的貼心與大方,有時很俠義,又過度氾濫地給出她的愛。
記得,當時你奶奶紅了眼眶,將外皮針針扎扎的鳳梨,就這麼緊擁在胸前,許久。
那兩顆鳳梨就在餐桌上,擺放了好久,那香氣瀰漫在有點風聲鶴唳的這個暴力家庭裡,一點點地稀釋著那殘忍與血腥的氣息。
後來,你奶奶拗不過你父親的撒嬌請求,就在鳳梨軟爛之前,把兩顆鳳梨“殺”了來吃當時父親還不准我與你大伯父一起分享,因為這是他千辛萬苦拎回來的,只給你奶奶一個人品嘗。
很溫馨的畫面吧!至今,我依然想像著那兩顆鳳梨的酸甜美味呢!
你奶奶一經我提點,馬上就恢復了這段三十年的記憶,甜蜜的舐犢情深。
奶奶在電話裡笑著,我知道幸福正自她身後擁抱著,溫香柔軟。
「還有不知誰常常出外,回來一定名產給你,還有連出去街上一下,都不忘拎一個小提籃出門,回來時給你帶上熱騰騰的小吃…」我有點逗你奶奶開心地問著。
「對啦!還是我家最孝順,他每次出們都一定會幫我帶東西回來,上次他去澎湖玩,還幫我刻了一個印章呢!是印章喔,還是用很好的石頭喔~」奶奶竟然又些得意地炫耀起來,完全忘了剛剛的埋怨。
「就是呀!這麼貼心的小兒子,他總是不時惦念著你喔!只是他現在剛剛做了父親,優里又愛啼哭、吵鬧,而他又要畫建築圖趕上班賺錢,根本睡不飽呀!所以不打電話給你只是過度期,他也不希望自己聲音裡透露出的疲倦與勞累,讓你擔心呀!所以你的小兒子是永遠愛你的喔!」姑姑加碼地提醒著奶奶。
「想想也對啦!我這兒子只是比較不愛講話,然後表達力可能也沒你那麼好,但是他的心地是最好的,我看他從小的模樣,就知道他是很大方善良的!」你奶奶變成了你父親的強力推銷員,說不盡的是你父親的好。「他就是悶不吭聲的啦,連打電話回家也是沒什麼話…」
親愛的優里寶寶,姑姑是非常樂意地擔任這齣親情默片裡的「辯士」(註:默片時代在電影院現場講解劇情,以及模擬對話的人),讓你父親的無聲,透過我的轉譯,進入你奶奶對愛匱乏的心裡。
「我這小兒子最好了,就是那麼懂得體貼別人,雖然只是不愛講話,但是優點可是很多呢…」奶奶在電話那一頭,幸福洋溢地喃喃自語著。
而我也是幸福充滿地微笑著,辯士如我,轉譯幸福,就是我來人間的最大目的。
親愛的優里寶寶,一條紅繩上的兩顆小鳳梨,那一幕是永遠的停格,只是偶而會遺忘,有一點褪色,但是親情的美好滋味,卻是永留心頭的甜。
奶奶一時的受害者情結,如沙塵暴般地將這停格給淹沒,但不見也只是暫態,因為姑姑與奶奶的一起學習裡,就會天降甘霖,洗刷這所有的灰霾。
親愛的優里寶寶,有天你或許會發現,人的負面思考毒素是具有多大的殺傷力,它可以將人生從彩色變黑白,真正是一輩子的艱苦(台語:肝苦),但是,只要我們能學習記憶起曾經對愛的感受與直覺,我們就能再度反轉那僵局,讓人生再度多姿彩!
一條紅繩上的兩顆小鳳梨,只是生命感動的瞬間,人生裡還有無數的愛的示現,等著你我直心感受、學習與珍藏,就在此去的漫漫人生路上,成為心底最豐厚的暖。
親愛的優里寶寶,我相信有更多愛的故事,等待著你,為你、給你、陪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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