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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10 16:59:08| 人氣6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住在儲藏室的大學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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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叫了兩份快餐,我端了一份給他,他說什麼也不要。我假裝生氣道:我打擾你一個上午,讓你沒好好休息,請你吃個快餐算是表示歉意!他推辭不掉,只好接過去了。
我知道一個快餐,太寒酸了,可是我知道,如果過於奢侈的東西,他又怎麼肯接受?

晚上,女的很晚才回來,累的一身疲憊。我聽到男的說:我給你留了好吃的,你餓了吧,快吃吧。女人堅持說吃過了,非要男的吃,因為男的有傷在身,需要營養。聽著他們推來推去。我的眼眶濕潤了。

我知道,我又錯了,我太不瞭解他們彼此的愛了,他們的愛是雙份的啊!又怎麼忍心一個人獨吞一份自己認為是好的東西,而讓另一個嚥著口水眼睜睜看著呢?

那天,我終於知道:兩份愛的倍數很大,很大,很大。以至於我根本無法看到它的邊際,無從理解它的內涵。

男人終於慢慢的好起來了,等他完全康復的時候,我托朋友給他找了份稍微輕鬆點的工作,雖然賺錢不多,可是畢竟比先前的要好些。他們夫妻倆帶著滿懷的感激不知道說了多少遍:謝謝。儘管我一再說這是舉手之勞,可是他們還是不停的說謝謝。弄的我都有些慚愧了。

一個月後,男人和女人興高采烈的跑來拽著我往外走,我還沒弄清怎麼回事,他們就把我拖出了門外。直到樓下,我才搞明白,原來男人發工資了,非要請我吃飯。我呵呵的笑著,說:不用客氣了,都是出門在外,互相照應是應該的,吃飯就免了吧。可是他們固執的拉住我,非請不可,說:不請,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看著我也一副堅決不去的樣子,他們倆急了:你是不是怕我們帶的錢不夠,不看,我帶了好幾百呢。說著就要去掏錢。看著他們憨厚可愛的樣子,我實在推辭不過,只好答應了。

我一邊走著,一邊想著:怎麼樣才能既讓他們請了我,了卻了他們的心願,又能為他們省錢。我想起了廣州最便宜的飯館,拉麵館。

於是我裝作沉思良久的樣子說:我知道有個地方的東西很好吃,我最喜歡吃了。不如我們去吃蘭州拉麵吧。他們倆先是一呆,接著就說:那怎麼行呢?怎麼能請你只吃碗麵呢?說啥也要請你吃頓好的。

我故意很生氣的樣子:我就喜歡吃拉麵,你們要是誠心請我,就請我吃拉麵,要是吃別的,我可不高興了。

他們倆看我生氣了,只好答應著,說:一切都依著我。

到了麵館,我點了一碗牛肉麵,男的點了一碗素的,一碗牛肉的。等拉麵端上來的時候,男人把最大的一碗帶牛肉的面推到我面前,把另一碗有牛肉的端給他老婆,他自己的那碗卻是碗小的素的。

看著我疑惑的眼神,男的趕緊解釋到:我喜歡吃素的。以前的傷口還沒長好,吃葷的對傷口不好,素的好。
其實我知道,這根本不關傷口的事,我知道他是為了省錢,可是他不會虧待朋友,於是只能虧待自己。

看著他大口的吃著麵,看著他老婆不停的把牛肉夾到他碗裡,看著夫妻兩人你不停的你把肉夾給我,我把肉夾給你;我的嗓子哽在那裡,難受的嚥不下去一口面。我能感覺到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面的熱氣撲在了臉上,還是有別的東西糊住了眼睛,能感受的只有一陣潮濕。

第一次,我學著他們的樣子,吃光了碗裡的面,喝光了碗裡的湯,儘管我撐的胃疼。可是我第一次能感覺到我內心深處很充實,很滿足。

雖然吃的是8塊錢一碗的拉麵,但是我知道這一餐很貴。那不僅僅是花去了他們好幾天的生活費;讓我得到的更不僅僅是飽飽的胃,而是我從未有過的感激和體會。這無論是多少錢都不能買得到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的恩惠;那種價值只有人性中才有。

我想,這是我至今為止吃過的最貴的一頓飯,它真的很奢侈,很昂貴。

一個懶洋洋的午後,我的那個朋友給我打電話來,當我聽完他的敘述,我嚇呆了,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也沒聽清楚事情到底怎麼回事,我只知道,我隔壁的那個男的被抓進了公安局。

朋友不停的埋怨我,怎麼會給這樣的人介紹工作,言語間的不滿,無疑是說,我讓他幫忙找了這個工作,事情現在弄成這樣,他在那個公司老闆面前已經顏面盡失。聽著他憤憤的掛斷電話,我就知道,以後這個朋友算是沒了,更別說再找他幫忙給那對夫妻介紹工作了。

我已經來不及關心,這份或許叫友誼的東西還是否能完整的存在,也無心去跟這位朋友道歉,我只想知道他怎麼樣?我只想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在潛意識裡竟然多了份對他的信任,我告訴自己,也許這是個誤會。

我請了假,急忙的趕回家,跑上樓,去敲那扇門,可是良久,都沒人來開門。我有點失落,我想也許女的已經趕去公安局了。

我無力的靠在那裡,望著隔壁我的門,突然傷感起來。我看到了我門框上貼著一張紙條,我跑過去,撕下來,是女的給我留的言。上面沒說什麼事,只是留下了一個派出所的地址。我來不及多想,便趕去了那個派出所。

趕到那裡的時候,我看到兩個民警正在對女的訓話,女的低著頭,忍住抽泣,聳動的肩膀似乎在極度的壓抑著將要哭出來的聲音。旁邊還坐著一個中年婦女。那個中年婦女頻頻的皺著眉頭,盡量的讓身子往一邊靠,唯恐女人那身有點破舊的衣服玷染她。我衝過去,拉住女的胳膊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兩個民警先是打量了我一番,沉吟了半響,然後口氣緩和的問道:你是?我沒看他們一眼,自顧的說:我是**晚報的記者,她是我的朋友,我想來找她瞭解一下情況。

兩個民警互相看了一眼,半信半疑,但是又似乎不敢冒險,於是姿態便低了下來,不再大聲的吼著對女人訓話,對我也客氣的套起交情來。

我把女人拉到一邊,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老公在哪裡?女人看著我,還沒開口,眼淚就刷的掉了下來,我安慰她不要哭,先把事情跟我說清楚,我們再想辦法。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上午,他老公去為公司的一個客戶送資料,在公共汽車站等車的時候,正巧遇到「飛車黨」搶劫正在等車的一個婦女的包。婦女拚命拉住自己的包哭喊,卻沒有一個人去管,正在雙方你爭我奪,僵持不下的時候,他看到了,想都沒想,就衝過去,幫婦女奪包。無論賊人怎麼打他,甚至拿出了刀子,可是他還是拉住包不放手,這時候執勤民警趕來,「飛車黨」便逃竄了。

本來事情就這麼簡單,可是當民警趕來的時候,看著他也在奪包,以為他是搶劫犯的同夥,就問那個被搶的婦女,認不認識這個男的,婦女一口咬定不認識,並且還強調:她也不知道這個男的是「飛車黨」同夥,還是另一夥搶劫犯,反正跑上來就奪她的包。民警二話不說,就帶走了男人。

由於男人著急給客戶送資料,所以再怎麼解釋都沒用,挨了匪徒的打也就罷了,竟然還被民警猛揍一頓,讓他老實交待。他怕耽誤公司交待的任務,只好報出了公司的名字,本想著這樣只是可以趕緊讓公司派人來把資料及時轉交給客戶,沒想到,公司一聽,立馬不承認他是本單位的人,也就是說他立馬就被開除了。

民警通知了他的老婆,他老婆一來,就被定性為:搶劫犯家屬。不停的被訓話,還讓她交待問題。她嚇得不知道說什麼,腦袋一片空白,要是我不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聽完她的敘述,我一股無名火就上來了。我轉身到那位婦女旁邊:請問,你就是受害人?我想採訪一下您,這是我的工作證件。婦女愣了,不知所措的看著我,我不理會她的莫名其妙,繼續問道:請你詳細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你為什麼就認定這個幫你奪包的人也是搶劫犯,為什麼你就不能認為他是來幫你從匪徒手上奪回包的人呢?

婦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民警,慢吞吞的,結結巴巴的說:怎麼可能有那麼好的人?這年頭,誰還愛管閒事啊?難道他不怕死?他要是真幫我,那他不是傻子就是精神有問題。警察聽著,也頻頻點頭,似乎她說的才是一個正常的人所應該做的。

看著他們理所當然然的表情,我憤怒了,我大吼起來:他如果是搶劫犯的同夥,為什麼搶劫犯打他?他如果也想搶你東西,為什麼警察來了不跑?在警察來之前那會,他完全可以搶了你東西就跑?你東西少了麼?他打你了麼?有目擊證人可以證明他也是在搶你包麼?你們警察有什麼證據證明他就是搶劫犯?是因為他沒有這個城市的戶口?還是因為他穿著不夠華麗?一個冒著生命危險幫你忙的人,你竟然還要指責他是搶劫犯?如果是你被冤枉,你會怎麼樣?

我深深吸了口氣:你們在沒證據的情況下,就抓人,就非法拘留,你們這是犯法!我指著那個婦女:你這樣不識好歹,分不清好人壞人,你不覺得慚愧麼? 難道你也要教育你的孩子,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所有的人都愣在那裡,不說話,我知道,在這樣一個治安混亂,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城市,在這樣一個,人與人之間冷漠的不帶丁點溫度的社會,在這樣一種你被欺負,我無視的風氣下,沒有人開始相信善良,也沒有人會去相信會有人無私去幫助別人,甚至當你去好心的做一件你認為對得起良心的事情的時候,在多數人眼裡,那成了你偽善的最好外衣。

警察可以抓錯你,法律可以錯判你,可是你要想去糾正這個錯誤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抓錯你,可以只是因為懷疑你,就能給你戴個嫌疑犯的帽子;疑罪從無在很多時候只是法律條文裡的一句話而已,現實中能真正貫徹實施的屈指可數。判錯你,可以有一萬個理由歸咎於司法的不健全,可是沒有人會為你受到的不公待遇負責,提起國家賠償,也只是說說而已,又有哪個人能真的得到過這樣的道歉形式?!

我知道,要給他洗清罪名,我必須全力以赴,我必須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是無辜的,他是好人,他當時是想去幫助那個婦女。

儘管,現在婦女含糊其辭,已把自己搞糊塗了,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來幫自己的等等理由來推脫,不想面對自己遇到好人,反咬一口的事實。警察也以雖然沒有證據證明他是搶劫犯,但是事關他出現在事發現場,並與此事有關聯為由,不能徹徹底底的還他一個清白。

我知道,要靠抓住當時的那兩個搶劫犯來為他洗脫不白之冤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只能想辦法找其他證據。我利用自己是記者的身份,想盡辦法,找到了當時事發現場的2個目擊證人,是一個報亭的老頭和一個推著車買水果的婦女。他們都說當時那男的的確是去幫被搶的婦女奪包,不是搶劫犯。可是當我想要他們陪我去趟派出所跟警察證明一下的時候,他們卻死活都不肯。說不想多管閒事,怕惹一身臊。在我苦苦哀求無果的情況下,我不得不耍了點小手段,與其說是手段,不如說是無奈之舉。

我說我是記者,現在要對那天發生的事件,寫篇評論。廣州街頭一婦女被搶,好心人施救,反被誣賴是歹徒,旁觀者無人肯出頭!我還故意說:你們倆我也會以匿名形式將你們事不關己的態度寫進去的,不知道你們的孩子看了,會有何感想。

看著兩人有點遲疑,我又說,如果你們肯證明,我當然也會在文章中把你們伸張正義,深明大義的善良舉動報道出來的。我相信你們都是好人,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另一個好人被誣賴受不白之苦的。

他們掂量了很久,終於還是被我說動了。

我又去找了男人公司的上司,儘管他很不情願的開證明說那天的確是派男人去給客戶送資料的事實,但是礙於我與他們老闆朋友有交情的情面,還是開了。儘管,我也知道,那個原來的朋友其實也許已經沒得朋友可作了。

我找了律師,咨詢了這方面的法律,托了很多朋友和同學,終於把男人弄出來了。

儘管出來的時候,警察沒一句道歉的話,儘管那個受過他幫助的婦女沒一個謝字。可是,我看得出來,他並沒斤斤計較的去在乎。起碼證明了他無罪,證明了他是個好人。

當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我失去了原本可以稱之為好友的朋友;甚至失去了以後可能再聯繫的可能。但是我得到的更多,更多,我得到了讓一個好人恢復聲譽的機會,我得到了去幫助一個值得去幫助的人幸運,我也得到了一份我對自己的由衷的感激。

我不知道,他以後再碰到這樣的事還會不會毫無顧慮的衝上去幫忙,也不知道他內心是不是已經開始對於做一個好人的概念有了新的詮釋,可是我知道他本質的善良不會因此而動搖。

可是無論怎樣,也不管以後他會不會繼續這樣做,我們都沒資格再去怪他,也沒權利去讓一個受過傷害的好人忍著痛再去迎頭頂刀子!因為,那個拿刀子傷害他的人,其實就是我們,我們這些人,我們這個社會。

天空飄著雨,有點陰霾,來來往往的人潮,冷著一張張沒表情的臉,繼續在這個城市生活著,沒有人知道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一件事,甚至當初親眼見過此事的人也許早已當作一個談資將其遺落在腦後。

世界忘記了,可是我記得,那天記得,歲月記得。

自此以後,那夫妻總是顯得有點卑微,總是在感激了我之後,有點抬不起頭來的難過。似乎全都是他們的錯,似乎他給我們,給所有的人添了很大的麻煩一樣。也許,真正善良的人都是這種心態,總是不停的從自身找原因,總是覺得如果我夠好,又怎麼會這樣,卻從來不去怪罪別人,不去把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

我試圖給男人再找份好點的工作,無奈,夫妻兩人總是笑瞇瞇的說:不麻煩了,他們找到工作,已經在上班了。其實我心裡明白,他們知道上次給我添了亂,是無論如何彌補不了的,儘管我不在乎,可是他們在乎,他們不想再來讓我為難,所以便拚命拒絕我的好意。

男人早出晚歸,我想或許是真的找到工作了。看著他們每天筋疲力盡的樣子,我心裡酸酸的,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幫他們。我第一次感覺到:那種無可奈何的難過,竟然是能折磨人的。


台長: 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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