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舒志泉實在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當他正出神地看著藏戲精彩的演出時,有一個頭戴碩大面具的戲子朝他搖搖晃晃走過來。
原先他還興奮莫名,想要仔細察看這鮮艷逗趣的假面…沒料到他忽然往他身上一推擠,舒志泉的身子一跌,感覺有支針刺般的東西在臀部刺了一下…兩側的藏民就從脅下撐住了他,然後他就一陣暈眩,不省人事了!
舒志泉醒來已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石窟裏,石窟只有一個出口,卻被一個堅固的木門擋住。
每天中午會有人送來一些難吃的食物。
如果舒志泉研究過藏人的生活習慣,他就不會叫那作「難吃的食物」。其實那是藏人常吃的「酥油茶」和「糌粑」。
酥油茶是熬濃之後的茶葉湯,加上酥油攪拌而成,藏人每天都要喝個七、八升;糌粑則是青稞雜糧炒熟後磨成粉,加上酥油茶揉伴而成的糊狀物。這兩樣都是藏人的主食,但舒志泉到拉薩後,還沒來得及嘗試,就被神祕的黑衣人抓來丟到這個石洞裏。即使是這兩樣食物,每天也只有中午供應一次。
剛被抓來的時候,有一名蒙面的黑衣客曾問過他一些問題。他們竟然叫他「米拉熱巴」,而且拿著從他偷來的那幾件東西,用一些他不懂的語言詢問他。
可是不懂藏語的他怎會有能力回答任何問題?
後來,來了一個較年輕的黑衣人當翻譯,他才搞清楚他們要的是包在那塊破布中的法器,「十字金鋼杵」;還有另外一件他自始就不知道的東西(他猜是藍帖信說的佛舍利?)。
當然,他愛莫能助!最後他們搶走了他胸前的念珠,又問明了藍帖信和小雪的名字,之後就沒有人再來理他了。
舒志泉被關在黑暗的石窟裏並不感到恐懼,對他來說最受不了的是沒有音樂為伴。就連來西藏的途中,他都帶著隨身聽,在閒暇時欣賞音樂。可是,隨身聽卻在他被劫之時,就被強迫取走了。儘管如此,他還是不時哼著些自己喜歡的曲子來安慰自己…。
有點意外的是,這回他並不像上次那般難過?即使四周安靜得連一聲蟲鳴都沒有,他卻像回到家一般,心中安定詳和。
一連過了三天,舒志泉已好久不見天日,身上開始散發著惡臭,每天雖只巴望著中午的一餐裹腹,但那難吃的食物份量卻很足夠。雖然他在送餐來時屢次乞求他們放了他,然而他也知道這是白費氣力。
到了第四天中午,終於牢門被打開了。一個老者由一位黑衣人扶著進來,這一回舒志泉很訝異,因為他們並未蒙面。
由於太久不見天日,就連他們提著的酥油燈也令他一時睜不開眼。他用手掌遮著眼睛,許久才恢復正常視覺。
這時他才仔細端詳那兩個人的容貌:老人看來已經非常年老,應該至少有七十歲以上年紀。身軀微駝,臉上滿佈深而多的皺紋,必須靠人攙扶著才能走得穩。那名年輕人則看來身強力壯,有著矯健的體格,大約是常年有非常大的活動量。
他們來到舒志泉之前駐足,年輕人首先搬來一塊大石頭說:「席巴,坐吧!」
老者坐在石頭上,注視著舒志泉,好似隱隱透著關懷之情,又像含著無限滄桑。沉默片刻,老者用藏語對年輕人說了一些話。
「席巴要我告訴你:我們已經查出了皮革上的草圖,希望你把十字金鋼杵的下落和佛舍利交出來,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我根本不知道什麼金剛杵,也沒有什麼舍利子,叫我如何告訴你們?」
年輕人又把他的回答翻譯成藏文轉達給老者,老者看了看舒志泉,好似有些激動,竟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舒志泉滿腹狐疑,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年輕人,期望得到一個解釋。
年輕人又用藏語和老者交談,好像在徵求他同意些什麼。後來舒志泉見他點點頭,年輕人才對舒志泉說:「我們不殺無辜的人,米拉熱巴。席巴已經答應告訴你這一切,希望你和我們合作,我們很快就可以放你走。」
「那也得看我能幫上什麼忙,我根本不知道你們是誰?也不明白你們到底要我怎麼合作?首先,你為何叫我『米拉熱巴』?我就搞不懂了!」舒志泉裝出一臉無辜狀。
「你會懂的!」年輕人說:「那是你的名字,大約二十年前的名字。」
舒志泉注意著老人,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的眼中看不出兇惡的殺氣,反而是一種慈藹?不過他很樂意聽下去,他千里迢迢來到西藏,不就是為了聽這段被遺忘的過去?!
「那是一次舍利子的移靈儀式,」
年輕人開始細說從頭:「當時席巴是黑教的長老大法師,身負著劫奪佛舍利及法器的重任...舍利子的護送隊伍,正要將一干法器及佛舍利由甘丹寺移駐到布達拉宮。黑教的使者就埋伏在拉薩的八角街等候。米拉熱巴,當時你是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夾雜在人群之中看熱鬧...。」
舒志泉覺得這個年輕人說的故事非常熟悉…之前藍帖信曾經告訴過他一些類似的催眠結果,所以他聚精會神地聽著。
「我們的行動非常突然,喇嘛們當然沒料到會受到攻擊,結果發生了一場混戰,現場一片慌亂...。」
這就對了!舒志泉心裏想,他的夢境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結果那次的任務並沒有成功。因為護送舍利子的老喇嘛非常狡猾,他們並沒有把佛舍利供在臨時的佛龕中,所以我們撲了個空。不過我們知道那老喇嘛一定知道佛舍利藏在哪裏,可惜他卻負傷脫逃了。」
老者雖然不會說漢語,但是他似乎略微明白年輕人的敘述,只在一旁不斷地點頭...。
「事後我們暗中調查,才知道他臨死前把佛舍利交給一個小孩,一干法器則在慌亂中被一個觀光客撿走。」
「那個小孩就是我?」
舒志泉疑惑道:「所以你們才會找上我?可是我真的毫不知情啊!」
年輕人點點頭,接著說:「當我們查出你的名字的時候,你的人已經不在西藏了!就連那個觀光客也已經離開西藏。」
「那是怎麼一回事?一個十二歲的小孩怎能離開西藏?那未免太奇怪了吧!」舒志泉發現不合理處。
「一點都不奇怪!根據事後的調查結果,你就是被那個觀光客給帶走的!」
舒志泉心中漸漸有了一個梗概,但他並未說出來...。
「那個觀光客是一位音樂家,他是到西藏來蒐集一些宗教樂器和追尋音樂靈感,他叫做『舒品嵐』。這個名字該很熟悉吧?」
當舒品嵐三個字進入舒志泉耳中,一霎那如驚雷撼動了舒志泉…那是他養父!那個觀光客果然是他的養父!他是被養父從西藏偷偷帶走的...。
「幸好舒品嵐在西藏認識了一個女子,那個女子叫『伶俐』,和他發生了一段生死戀情,我們就是從她口中獲知了這些事。」
「既然是舒品嵐的女人,她為什麼要通風報信?」
「因為舒品嵐竟然為了避禍,而拋棄了當時已經懷孕的她!事後她發現舒品嵐不告而別,為了籌資出國,天涯崖角去找他,所以提供了我們情報,由我們出錢讓她去追查舒品嵐的下落。但是一去二十年,連這個女人都沒了音訊...。我猜她若不是找不到舒品嵐而不敢回報,就是反悔背叛了當初的約定...。」
「人海茫茫,你們怎麼能期望一個女子去幫你們找到一個居無定所的觀光客?這樣做未免太愚蠢了吧?」舒志泉忽記起養父帶他四處遷移的往事。
「那也未必,除了他最親近的女友,還有誰更有把握找到他?當然,我們也有一些預防措施的,如果她有生之年找不到舒品嵐,等她產下了舒品嵐的骨肉,她的後代仍會繼續去執行這項任務。所以我們並不怕她背叛。」
「你們是不是用了什麼邪惡的方法?否則怎能讓這種任務延續給她的骨肉?」
「你猜得沒錯!但那不叫邪惡。如果她違背了諾言,找到舒品嵐之後沒有回到西藏,她將會病死。而她的任務在她死後,自然應該由她的骨肉去繼承!不過我們怎麼也沒想到,你會在二十年後,自動帶著那些法器回到西藏…。幸好我們在機場佈置的盯哨從來不曾放棄。所以這回我們在機場工作的線民,一見你的念珠,又查知了你的姓氏之後;就確定了你就是當年的『米拉熱巴』!」
舒志泉簡直不能想像,這追查行動竟然事隔二十年仍未被放棄!這是何等的毅力?!
「你們竟然為了劫掠他人的物品而死纏不休,難道佛教和你們真有這麼大的仇恨嗎?」舒志泉問道。
「不是仇恨!你誤會了,滅佛的行動其實早在近百年前早就停止。我們所追求的是另一個目的,那個目的暫時不能告訴你。」
「那麼,我的父母呢?我的親生父母是誰?難道就這樣任一個外來觀光客把我帶走?」
當舒志泉提出這個疑問時,年輕人並未直接回答他,而是轉頭徵詢老者的意見。只見老者面露難色又對他看了一眼,然後用藏語嘰哩呱啦又和年輕人談了一下子。
「你的母親早已經死了!」年輕人最後給了他這個答案。
舒志泉一時熱淚盈眶,沒想到千里迢迢追查身世的結果,母親竟已不在人間...。
「告訴我,她什麼時候去世的?她是怎麼死的?死得安詳嗎?」
年輕人又轉頭和老者交談,然後回答他:「她是個賢淑的女人,在你還不懂事的時候就生病去世了,我們也不知道詳細的狀況。」
「那麼我的生父呢?他還在人世吧?是不是就在西藏?」
舒志泉有一萬個問題急著想弄清楚,好像錯過了這次機會,以後就沒有人能給他答案了……
但是事不從人願,那名年輕人立刻說:「你問得太多了!我們是要你合作,不是在幫你調查身世。如果不是...」話到一半,又嘎然而止。
舒志泉見他沒有往下說的意願,才開口:「我已經說過,我不知道什麼金鋼杵,也從來沒有見過什麼佛舍利!你們怎麼死纏不休?難道我能無中生有?!」
年輕人見他神色堅決,不似在說謊,又和老者交換了一下意見,然後對他說:「你不可能不知道這兩件東西的下落,念珠和唐卡都是你帶來的,那張皮革標示著「天梯」的位置,如果你這趟來西藏不是為了尋覓登天之途,幹嘛把那一些東西隨身帶著?既然要登天就非要備足那四件法寶缺一不可!」
「升天?」
舒志泉啼笑皆非:「我還這麼年輕,幹嘛『升天』?我真被你們弄糊塗了!一下又是天梯?一下又是升天!我帶著那些東西只是為了要來調查自己的身世,我還不想這麼早就赴天國報到呢!」
年輕人搖搖頭道:「沒想到你這麼頑固!我想,除非讓你見見一個人,否則我看你是不會改變心意的。」
年輕人朝洞口吆喝了兩聲,過了一會兒就聽到了有金屬碰撞地面的聲音接近,原來是兩名黑衣人押著一個瘸腳的囚徒,那名囚徒的雙腳被腳鐐扣住,鐵鍊在地上拖動,所以發出了金屬聲。
舒志泉瞧了一下那名囚徒,髮長及肩,又糾結腌臢,身上散發一股惡臭彷彿一整年沒有沐浴,衣衫破爛非常,精神渙散,走路一拐一拐的,比起他來,舒志泉顯然受到了較好的對待。
「米拉熱巴,讓你們好好聚聚。明天我們再來,希望你已經改變心意。否則,恐怕你的下場不會比他好到哪裏去...。」
兩名黑衣人將那名囚犯往舒志泉眼前一放,他就癱倒在那裏。他們留下了一盞酥油燈,就把他們留在原地,退了出去。
舒志泉原想去攙扶這名囚徒,但他身上散發的惡臭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又見他在地上癱軟,一動也不動,心中難免有些畏懼...。
「米拉熱巴?米拉熱巴?...他們叫你米拉熱巴?」
那名囚徒忽然挪動了一下身體,發出聲音。
舒志泉以為自己聽錯,他聽到的是北京話而不是藏語?
那名囚徒像忽然中了邪樣,往舒志泉爬來,把他逼得不得不往後退了幾尺。
「你真的是米拉熱巴?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囚徒聲音沙啞中透著悲哀,這時舒志泉已能肯定他說的是標準的北京腔。
「您...您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吱唔了半天,舒志泉也祇能吐出這一句。
「你不認識我了?米拉熱巴!我是唐醫生哪!唐曉桂醫生啊!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嗚……」
這時舒志泉才從酥油燈的映照之下,看出了眼前這名囚徒,不但瘸著腿,而且還瞎了雙眼...。
「您...您看不見?」
舒志泉問:「你怎麼會說中文?你不是藏人?」
那名囚徒用一種近乎痛苦的扭曲笑臉答道:「對!我看不見,如果你被關在黑暗中長達二十年,你還能看得見嗎?我已經只剩半條命了,都是因為你,米拉熱巴!你為什麼要回來?既然要回來?為什麼不早點回來?...害我受了這麼多的苦...。」
舒志泉被逼得退無可退,身子已抵住後面的石壁,只得任由囚徒觸摸上他的腳踝。
「我不懂您在說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你怎麼能說我害你?」
囚徒像想起什麼,不再接觸舒志泉的身體,收回手自言自語的說:「是啊!都二十年了,我現在已不成人樣,你怎麼還記得我?即使我沒變,你也被催眠過,根本不會認得我的...。」
「可是,真的!米拉熱巴,你不應該把我忘了!我為了你被囚禁二十年...。」然後他大聲對舒志泉叱喝說,把舒志泉嚇了一大跳,幾乎立即逃開他。
「催眠?」
舒志泉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你說『催眠』?」
這時囚徒卻不發一語,反倒是舒志泉急了起來。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你說我被催眠過?」
舒志泉不敢相信,這囚徒此時臉上竟然閃過一瞬間的詭異且帶點得意的笑容。
「沒錯!放眼全中國,誰能比得過我唐曉桂...」隨即又黯然:「可是,我竟然像臭蟲一樣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石窟之中長達二十年!」
舒志泉已忍不住好奇,他知道眼前這邋遢男子一定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祕密...。
「老伯,你知道什麼,快告訴我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叫我唐醫師!」
囚徒更正道:「我是獨步全中國的催眠醫師唐曉桂!」
「很好,唐醫師,你會告訴我吧!你知道些什麼事?」
唐曉桂並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阻止他再開口:「別吵,讓我想想...」
舒志泉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幾秒鐘之後,一個熟悉的旋律從唐曉桂的口中傳出來...
舒志泉幾乎跳了起來...那是...那是──田園交響曲!
「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沒錯,我竟然還能記得...」唐曉桂得意地說。
舒志泉的情緒已幾近沸騰!
一個被囚在西藏的犯人竟會哼著這首曲子?
「唐醫師,快...快告訴我,你怎麼知道這首曲子跟我...」
「沒錯!就是這首曲子。當年舒品嵐就是要我用這首曲子當催眠指令,對你催眠,而我也成功了!沒有人能做得比我更完美...。可是最後他卻一走了之,棄我於不顧...。」
「你用這首曲子對我催眠?」舒志泉似乎有些抓到了要點:「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唐曉桂苦笑說:「為了讓你獲得新生!而我卻陷入地獄,為了幫助朋友,我卻害了自己...。」
「您是說我養父託你幫我催眠,是為了讓我獲得新生?然而你卻被這些人囚禁起來?」
舒志泉執起他的手,儘管那麼污穢不堪。
唐曉桂一臉悲哀:「是的,他為了讓你忘掉西藏的一切,真真正正成為他的兒子,脫離這些是是非非...可是他至少應該回來救我!我被他們烤問了無數次,只因不知道你們的下落。二十年來我無時無刻在等著他回來搭救...可是他卻不聞不問!」
「唐醫生,我感到非常抱歉!也許,我養父不知道你被抓起來的事,所以才沒設法來救你。」
「哼!二十年,二十年至少也會找找老朋友吧?難道一個知名的大醫生失蹤,他會不知道?」
舒志泉也不知道該如何幫養父解釋,壓根兒他根本沒聽他提過唐曉桂這名字。話說回來,既然養父要他遺忘幼年的一切,又怎會在他的面前提起這個名字?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下一代實在不知如何去排解。
「唐伯父,」舒志泉換了一個較親密的稱謂:「謝謝您為我做的一切,我相信我養父如果得知你被這幫人囚禁了,一定會奮不顧身來搭救你的,只是他自己也居無定所,根本無從得悉你的下落。現在他已經過世,再責怪他也於事無補。」
唐曉桂似乎聽而不聞。
「你來得正好!你可以救我出去,只要你乖乖地把東西交給他們,他們就會放了我們的...」唐曉桂面露喜色,彷彿遇到了救星。
「我有的東西都給了他們了,可是他們還要我交出『十字金鋼杵』和『佛舍利』,我真的無能為力呀!」
「什麼?你沒有『十字金鋼杵』和『佛舍利』?不可能的,當時『十字金鋼杵』明明在舒品嵐手上,而老喇嘛死前交給你『佛舍利』,難道你一直沒有把藏『佛舍利』的地點告訴舒品嵐?」
舒志泉搖搖頭說:「養父留給我的遺物只有包過十字金鋼杵的破布,根本沒有那件東西,我也不知道佛舍利這回事。」
唐曉桂整個都愣住了,接著陷入了一場長考。
「難道,他把十字金鋼杵給了別人?」
唐曉桂自言自語道:「一定是這樣!你養父最親近的人除了你之外還有誰?十字金鋼杵一定在他那兒!」
「沒有,養父除出了我之外,沒有任何親人。他一輩子帶著我四處遷移,也沒有結婚。」
「這就怪了?那麼重要的東西,不可能無故遺失的...對了!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女人去找你父親?那是個西藏人,應該很好認的!」
「女人?」舒志泉努力搜尋僅存記憶...
「藏人?」他似乎記起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