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數:二十節
字數:約六萬字
【作者的話】
寫這篇小說那陣子,一個大陸來台的特異功能人士,炒熱了媒體。
關於「隔空抓藥」的無中生有手法,我並不相信。但是有關特異功能的傳聞,是頗令人訝異的。
科幻大師丁.昆士(Dean Koontz)寫過兩本小說【午夜之鑰】和【唯一生還者】都是有關精神及特異功能的故事。電影【X戰警】(X-Man)可說是集特異功能超人的大成。不過現實上的特異功能,可沒小說、電影那麼玄!儘管如此,科學界對令人驚歎的神奇異能表演,比諸幾年前的U.F.O.(不明飛行物體)狂熱,不遑多讓。於是激發我以此為題材,創作出這本小說。
這本書中除了有感應能力的異能者外,其中有關探討人類遺傳基因與潛能開發的話題,所佔的成份亦不少。那可能是受了「世紀分子生物學成就」──人類基因圖譜的解讀完成所影響。
我個人認為:科學再怎樣發達、文明再高度演化都無法跳脫大自然(宇宙)的涵容。有人說未明的自然現象是「神學」;已知的自然現象是「科學」。等有一天科學發展到極致之時(真有那麼一天嗎?),人和神的分野,可能也會更模糊。到那時候,恐怕真正重要的,也不過是正、邪之分罷?
一
藍帖信在醫生宿舍,一時無所事事,剛剛聽完了一片CD,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猶在腦際迴盪不已,心中充滿了安詳與恬適…。
蘇格蘭的風笛聲驟然響起。
他慵懶地將手中的香菸捺熄在一旁菲律賓手工製的彩繪木雕菸灰缸,艱難地命令自己脫離舒服的帆布椅座。
走到玄關處的鞋櫃旁,手機的螢幕正閃著忽明忽暗的冷藍光…
「喂,鬼王,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你最好有急事,否則看我饒你不?」
來電的是藍帖信的摯友「閻羅」。
其實他的本名叫羅昇志,因為是入贅的子嗣,又是獨子,所以疊了母系的姓氏「嚴」。
嚴羅昇志──唸來像是閻羅生痔!
為了這個不雅的名字,從小就被取了一籮筐的綽號:像閻羅王、爛屁鬼、痔王、生痔鬼等等…
長大後閻羅倒是挺爭氣的,對自己一卡車的綽號從不以為忤。況且他現在是佛學院的客座助理教授,人前人後也沒有人敢再開這種無聊的玩笑──藍帖信倒是例外。
藍帖信以前與閻羅同是醫學院精神醫學科的學生,但閻羅半路「出家」,轉唸哲學系,畢業後卻一頭鑽入宗教的狂熱,精研各教派的經典歷史,差點沒薙度皈依佛門。
無論如何,藍帖信與閻羅的交情匪淺,也只有他敢稱呼他「鬼王」這個雅號。
先前兩人早約好下班後同去找一個「大師」聊天,沒想到閻羅到底爽約不見人影。藍帖信只好胡亂逛了一下超級商店,買了幾塊麵包,隨後才回到醫生單身宿舍聽音樂。
「郎中,得了吧,大人不記小人過。情非得已,否則閻王怎捨得放你這女婿鴿子?」閻羅總是稱藍帖信「江湖郎中」回敬。
「臭鬼王!爽約還有理由?我倒要聽聽你怎麼向『地藏王菩薩』解釋。」藍帖信老大不客氣地稱自己是「地藏王」,而地藏王階級顯然壓過閻羅王。
「今天下午有一個CASE,你一定有興趣。電話中不方便詳談,你立刻到我這邊來,我再詳細對你說清楚?!」
「現在?也不看看幾點了,菩薩也有休息的時間吶。」
「明天又有得忙,你這大醫師!除了晚上,誰敢約你?不來?保証從此你會…後悔加三級!」
「此話當真?」藍帖信嚴肅地說:「如果讓我不滿意,下次你就戴著安全帽來見我吧!」
「安全帽?」閻羅笑著道:「我可練過鐵頭功的!你到底來不來?」
「馬上!但你可別睡著了,到時候我可會放把火,把你從『鬼屋』燒出來…」
□ □ □ □
藍帖信來到了「鬼屋」前。
看看腕錶,只花了四十分鐘,但時間已近午夜。
「鬼屋」位於市郊的山腳下,並不是因為裏面住著「鬼王」,所以才叫做鬼屋。
事實上,「鬼屋」是真正的「鬼」屋!
閻羅尚未住進來之前,這幢兩層樓房早就名聞遐邇了!方圓三公里內絕對找不到人煙。
別說是人煙,就連流浪狗也找不到一隻!說穿了,人們是因為怕鬼,所以遠遠避著。
「難道連流浪狗都怕鬼?」藍帖信曾這麼問過。
「其實是因為沒有人煙,連狗都難討生活,所以索興也不來了!」那時閻羅這麼答。
鬼屋鬧鬼的事倒非空穴來風…喔,不!真的是「空穴來風」。
怎麼說呢?
據說這裏以前住著一對小夫妻,後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鬼故事不都這麼說嗎?),老公殺了老婆,最後自己也飲毒自盡而亡。所以,這屋子變成了「鬼屋」,這是後話。
那麼前話呢?
據說在日本統治時代,這裏是臨時人犯處決場,位置就在屋子的現址,有不少本地人遭到槍決(鬼故事不都這麼說嗎?),後來地主在此蓋了樓房,卻一家不安寧,後來就把屋子擱置,直到有人來租…。
關於鬼影憧憧等等的屁話,便接二連三被「開發」且流傳出來了…(這是閻羅說的)。
閻羅並非不信鬼神之說,也不是「子不語怪力亂神」之流,他氣的是:搬進鬼屋已經兩年了,連個鬼影子都見不著!
「像你這種『羅漢』階級,鬼敢來見你才怪?!」同樣身為新時代的高級知識階層,藍帖信這麼調侃他說。
藍帖信倒不是相信有鬼,只是覺得這種科學無法証實的現象,一定其來有自,絕不應是街談巷說產生的。
閻羅在鬼屋住了兩年,倒是破除了鬼屋的許多「真實」的傳言。
首先是窗上的鬼影。
先後有兩個多事的居民曾在屋外活靈活現地看見窗上顯現了一個「長髮飄飄」的女人影子。他們傳說那是以前被殺的女子,在月圓之夜的怨靈…。
後來有自稱「王大膽」之流的人士(鬼故事不都這麼取名字嗎?),為了証明自己是真是「王大膽」之流,而在朋友的慫恿下決心在鬼屋住了一夜…結果…半夜一過,便尿褲子、口吐白沫、失魂落魄地逃出,最後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王大膽一時變成了「王破膽」,在醫院還指證歷歷,聲稱女鬼「按時」來到窗前,而且還聽到了腳步聲的「身歷聲杜比音響」(這句不知是誰添加的?)…。
恰巧這名王破膽後來也到了藍帖信服務的醫學院附設醫院精神科應診,所以便促成了藍帖信「仲介」閻羅一探鬼屋的壯舉。
不知是閻羅壓根的不相信會遇到鬼,或者是他根本太「勇於」和鬼打交道,他才住進鬼屋一夜,便上了「癮」,非要繳房租正式落戶當鬼屋的合法居民不成!
後來閻羅告訴藍帖信:「窗上的鬼影子確有其事!」
還邀他一同來見見那名女鬼,時間特別約在某個冬天的十五夜,月亮剛升上地平線的時辰。
這樣神祕又言之鑿鑿的邀請,可對藍帖信激起了不小的興緻!
果然那晚,藍帖信和閻羅待在鬼屋內,聽著屋外「陰風怒吼」,看著女鬼的影子終於「漸漸」爬上了窗戶…。
藍帖信打開窗子之前,還真有點精神緊張(與其說勇敢不如說是充英雄)。不過看到了閻羅神情自若,肯定是在等著看自己笑話,所以直覺認為他作弄自己,也就壯了膽子,毫不猶豫去把窗子拉開…。
結果窗戶一開,連個鬼尾巴也沒抓著!
藍帖信往窗外一望,空空如也?俯首一看,赫然見到女鬼的影子正在自己胸前飄呀…飄的。
兩人相顧大笑!
原來冬季滿月的位置,剛好把庭院一棵老榕樹的枝幹影子投射在窗上。樹幹上的鬚根又長又多,被冬風呼呼吹動搖曳著,那長得千奇百怪的樹枝側影,在窗上恰巧投射成一個長髮的人形…。
「這女鬼還真守時呢!」藍帖信調侃說:「那麼,怎沒聽見她的腳步聲?」
「那可得有福氣才能聽到!」閻羅一哂,又故作神祕地說:「跟我來!」
兩人遂來到了二樓房間一角。
閻羅指著地上一個老式木造鼠夾說:「這不就是?」
「這…?」藍帖信不明所指。
「那鬼已經被我放走了,現在可不知道逃離了沒有,下次見了它,我肯定還會認得。」
「別發神經了…且慢!你是說──老鼠?」
閻羅點點頭:「很遺憾,沒有請你這名郎中幫牠治治骨折的尾巴。」
藍帖信恍然大悟!
所謂鬼的腳步聲,原來是一隻被夾著尾巴的老鼠,來往在一、二樓梯間,拖著木製的鼠夾到處覓食所造成,難怪要等到夜闌人靜才會出現。
沒能見到鬼,對藍帖信而言是預料中事,但殷切於和鬼打交道的閻羅可就不免有些失望了。
但無論如何,閻羅倒是找到了一處又安靜又寬敞,房租又出奇便宜的棲身之所。雖然他的訪客不多,倒也很適合、便利他在佛學院的教授研究工作。
這就是閻羅住進鬼屋的經過。
藍帖信站在院門前,正愁不知如何叫門時(鬼屋未安裝電鈴),後肩忽然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差點沒被嚇得魂飛魄散。
回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閻羅本人。
「死鬼王!嚇死人不償命的啊?幹嘛不在屋裏等我?」
「我可沒說要請你進鬼屋,那可是我和鬼兄弟們的好處所,你這個凡事講科學証據的硬頭皮進去了,不把我的那些難兄難弟嚇跑才怪!」
「好了,好了!別亂扯了。要我半夜趕來,你倒是給我個交代…」
閻羅雙手一攤:「你的幽默感哪裏去了?好吧,算我理虧,咱們走吧!」
「去哪裏?怎麼去?」藍帖信懷疑道。
「當然是坐你的車,難道用走的不成?反正我會帶路,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閻羅蠻不在乎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