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即始,黑夜之後必有黎明,新大陸建於舊行星的毀滅,新種族興於祖先的腐朽。(愛默生.循環論)
2.
地質調查委員會在阿拉巴馬州的蒙哥馬利市(Montgomery city)舉行一個會議,會議的主旨是討論著名的墨西哥灣隕石撞擊地形與墨西哥灣沿海古文明遺址的分布關係。
略有一點地質常識的人都知道:地球在六千四百萬年前白堊紀末期曾受到大隕石的撞擊,那一次的撞擊規模之大足以造成恐龍的滅絕。而地表上留下的撞擊痕跡最明顯的,就是位於阿拉巴馬州到墨西哥灣的地區。這也就是此次會議選在阿拉巴馬州的首都蒙哥馬利市舉行的原因。
與會的人員除了古生物學家、地質學者、古文明歷史學家、地球科學相關自然科學專家之外,連位於阿拉巴馬州北部杭特斯維爾(Huntsville)的N.A.S.A.(美國航空暨太空總署)馬歇爾太空飛行中心(Marshall Space Flight Center)都派人與會。他們的理由是:他們正由太空中研究隕石撞擊地球所造成的地殼變動…。此外,阿拉巴馬州最有名的阿拉巴馬大學醫學中心亦有多位專家參與此次會議。
我實在不明白:「隕石撞擊地球與墨西哥灣沿岸古文明分布的關係」這一議題和N.A.S.A.及醫學院扯上了什麼關係?
不過礙於我只是奉派與會的隨隊考古隊顧問,又沒有論文提出參與討論,也不好向主辦單位追問些什麼。反正大家都心裡有數:美國是會議主辦國,又是主導聯合國各委員會的幕後老闆。令我印象深刻的倒是代表N.A.S.A.的道格拉斯上校和醫學中心精神科主任醫生在會中的跋扈姿態。整個會議好像為了他們而開的一般。當然我也很納悶,他們把討論主題引到許多墨西哥灣沿岸發現的神祕古文明發掘的成果是何用意?例如探討「尤卡旦半島──馬雅山地的印第安文化與隕石地形的關係」這一議題,就讓我倒足了胃口。什麼跟什麼嘛?簡直牛頭不對馬嘴!所以我在第一天上午開完會後,就索性拒絕再入場參與。(其實我不參與也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的損失,因為我根本不懂他們在胡扯些什麼!)
也就是在我離開會場的那一刻,我竟遇見到了十年前從學校失蹤的辛仁。
你一定不相信,事隔十年,又相距了半個地球遠,我憑什麼認得一個從前選修我的課程,只是坐在後排的學生?事實上,不瞞你說,我是後來學校配合警方,負責和家庭連絡,調查這宗失蹤案的委員之一,他們的生活照片我至少看了不下一百張,每張都看了五遍以上。結果…很不甘心,還是查不出他們的下落。
所以十年後在異地看見他時即使他已老了許多,我是沒有理由不認得的。應該說,除了他父母,我是把他記得最牢的人了!更何況,那時在異國,他「高高在上」,想不看到也難!
我之所以說他高高在上是因為,他出現時是坐在一張高高抬起的椅子上,而這個椅子是由一群穿著貝都因長衫,打著「薔薇紅十字會」標誌的示威團體簇擁著。
「薔薇紅十字會」是十七、八世紀專門研究煉金術、長生術的祕密社團,有點像是中國古代的術士和蜀山俠一類的修行者,但是此刻他們打著的標語與他呼的口號竟是「信奉永生!」、「停止一切科學探測」、「趕走N.A.S.A…」、「保護自然與古文明」…等等。
在美國的示威活動司空見慣,反正有國際性會議就有示威群眾,我早見怪不怪,但是令我好奇的是:辛仁竟然是這群烏合之眾的…領導人?!說什麼我參加會議的無聊使命也無法戰勝我對這事件的好奇心。於是我便脫掉西裝外套、拔下領帶,坐在入口處的台階上,好整以暇地盯著在椅子上搖搖欲墜的辛仁。
也許是我的舉止太過奇特,曾有幾秒鐘引起了辛仁的注意。不過我敢保証,他一定不會認得我,頂多以為我是個與會的糟老頭子,因為他並沒有對我的出現有一點反應,只是仍舊站上了椅子,大聲帶領著群眾呼著激動的口號。
等到現場與會的專家學者都離開了,這群薔薇紅十字會的狂徒才冷卻下來,把標語牌東倒西歪地散置在門口廣場上,三三兩兩的或立或坐的聊了起來。
這是一個機會,我絕不會在等了十年之後仍不懂得把握這次機會…。於是我朝他走過去。散佈在廣場上的群眾就如一般美國人沒兩樣,對於我在其中穿越竟完全不聞不問,好似他們除了示威之外,沒有任何可以關心的事。
等我走到了辛仁面前,那時他倚在椅背上,喝著罐裝可口可樂,用一種充滿疑惑的眼神望著我。
「你好,辛仁,還記得我嗎?」我用標準的中文向他問好,並伸出了右手。
他遲疑了一下,冷冷地問了一句:「你來參加會議?」
我點點頭,正打算打開話匣子。「你走吧!我不認識你。」然後他轉頭向伙伴說了一句:「Let’s go!」
示威的群眾紛紛起身,隨著他離開了現場.…..。
我愣在那邊,想追上去又不敢,畢竟他無意相認(或根本不記得我),而且帶領了一群莫測高深的信徒,萬一…。
我只得望著這群人邊呼口號邊遠去,遠遠地還聽到辛仁含有中國口音的呼喊:「黑夜之後必有黎明。新大陸建立於舊行星的毀滅,新世界就要來臨,新種族必定會誕生!…」
翌日上午,在旅館的床上被一個地震搖醒,我估計規模大約是芮氏二級左右,看看錶也還早,不急著出門,於是打電話向櫃檯要了一份報紙,自先漱洗了一番。
當我從服務生手上接過報紙,一時驚訝得無以名狀!
辛仁的肖像竟出現在報上最顯眼的位置?大大的標題寫著:「亞裔激進邪教首領被逮捕,目前受傷在醫學中心戒護中。」等我仔仔細細地把相關的報導看過一遍,才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辛仁近幾年來一直在墨西哥灣區沿岸的各大城市活動。他被懷疑策動了許多反科學的破壞行動,尤其阻擾了N.A.S.A.的所有有關大隕石撞擊痕跡的地面研究計畫,其中曾有計畫地損毀了許多探勘用的科學儀器,並涉及綁架、恐嚇、造成動亂等罪行。
此次在蒙哥馬利市舉行的大型國際會議,警方早有準備。於是趁他率眾示威時先行佈置,終於在示威當日晚上順利將其逮捕…」
我匆匆地趕到了醫學中心。
要探查出他的病房並不難,當我穿越了各個樓層走廊之後,我才知道警方對他的戒護頗為森嚴。每樓層的電梯及樓梯口附近都佈置了一名警力,他所在的外科病房區更是加派了便衣在監視著。由於我聯合國I.D.的特殊身份,想要探望一個病人,並沒有受到很多的阻礙(這點我倒有點得意)。到達了房間門口,我向那名守門警員說,我曾是辛仁的老師,他問了問我的基本資料,就讓我進到了裡面。
我走到他的床前,見到他的左腿負傷(八成是被埋伏的狙擊手打傷的)。他從一進門便盯著我看。
「別來煩我,我說過不認識你!」他倒先開了口。
「你變很多!以前那個單純的資優生到哪裡去了呢?」
辛仁並不回答,只是從他眼中看得出對我並無敵意。
「我們找你找得好辛苦,大家都以為你已經死了。」我說。
他有點動容,須臾才勉強開口:「我的父母還好吧?」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這件事,等你同意了我才會說。」
「別…別告訴他們,就當成我已經死了。」
我執起他的手,他並未反抗,我想他內心的寂苦一定有一世紀那麼長。「為什麼?」我忍不住問他。
他改用溫和的眼神望著我。
「追求永生。」他說。
我在他病房裏待了約二十分鐘。他多半不想說話,反而是我把那時參與調查他失蹤的往事說給他聽,他也不置可否。最後我問他那時為什麼那樣拼命研究?他答:「我發現了…」話沒說完又吞下去。然後便不再對我說任何話了,臨走時我問他我該如何幫他?只要我幫得上忙的話。他欲言又止地吐露了一句:「雅芳」。
一出了病房,我立刻被兩個男人帶走。
那是醫院的病情討論室,他們把我請進了裡面安坐後,便鎖上了門。
「我犯罪了嗎?」我問。
「沒有。」其中一人答。
「那麼你們憑什麼審問我?你們知道我的身分嗎?」
「李教授,您誤會了,我們不是警察。」他將 N.A.S.A. 的工作證亮給我看。另一個說:「只是想請您配合回答幾個問題。」
我心裡有氣,竟連美國這民主國度還有這種不民主的待客舉止。
「關於他的秘密,你知道多少?」先坐下的人問。
「秘密?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我是他大學時的教授,來看看他難道不行?」
「我們清楚你的身分背景,」坐在我對面的男人說:「你對他的研究成果知道多少?有沒有加入他的薔薇紅十字會?)
我心中頗為驚訝,原來他們在這短短的半個鐘頭已經查出了我的個人資料…。
「他是我的學生,博學而專心。此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站立者向坐著的人使了個眼色,他又問了一次:「例如他的研究主題『熵(entropy)的定量測量』你知道多少?)
「熵?什麼是熵?我是讀考古學的,聽不懂你的專門術語,如果你們連他的研究專題都一清二楚,可比我知道得多了。」
兩個N.A.S.A.的臭官僚互望了一眼,我知道他們拿我沒輒,遲早會放了我,所以我一點也不急。
「好吧!李先生,如果你知道些什麼,請儘快跟我聯絡(他遞來一張名片),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臨走時,他告訴你『雅芳』是什麼意思?」
這兩個狡猾的老狐狸!原來他們早在監聽?難怪他們這麼大方讓我進去探病…幸好我們只用中文交談。「雅芳」是什麼?他們根本聽不懂(其實我又何曾懂?)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他女友的名字?或是隨便說說的吧?你知道病人難免想念朋友和家人。」
N.A.S.A.的人員當然問不出什麼名堂,最後只得乖乖地把我給放了,而由於這件事,使我萌生了好奇心,決定深入追查事情的真相。
圖片/阿飛
NOVA
3
依照我的猜測:「雅芳應該是個女人的名字,也許是辛仁在蒙哥馬利的聯絡人,他可能需要援助,所以我開始調查所有當地的人名錄、電話簿、華僑、留學生名冊、甚至與當地的華僑商會聯絡…但是大失所望,根本找不到一個與辛仁相識且叫「雅芳」的女子。
疲累了一天之後,當我從華裔商會的辦事處走出,一個人在街上遛躂之時,忽然看見一個掛著「AVON」招牌的化妝品專賣店。
眼睛一亮的我,忽而燃起了希望走進這家店探詢。
花費了半個鐘頭時間,我才確認裡面的店員沒有人認識辛仁,終於大失所望正想走出這家商店。正巧一個婦人急匆匆的從身旁擦身而過,一時不慎,她在店內採買的購物提袋被我撞落在地上。
我說了聲抱歉,屈身幫她拾起提袋之時,忽然發現:提袋上印著「AVON」字樣,但從半透明的袋內看出去卻成了「NOVA」(新星),雖然我是考古學出身的,但我倒不至於像在對那兩名驢蛋說時那麼沒知識。NOVA是指光度驟然增加千倍然後漸漸轉弱的變光星,這點基本天文常識我倒還知悉。
這使我想起了辛仁曾呼的口號,好似和NOVA也有些同質性…於是我重新振作精神,終於在兩個小時後找到了一家叫做「NOVA」的小酒吧。而我在這家小小酒吧內竟見到了辛仁的老搭檔,就是當時和他一同失蹤的僑生-西門。
關於西門如何從醫學中心嚴密看守的病房中救出辛仁,詳情我一無所知。但我在NOVA酒吧中認識的一群所謂薔薇紅十字會的「邪教」教友,卻也使我驚訝不已!
他們並不是我所想像中一批神棍、無賴漢的集合,而是一些學者及理想主義者,普遍具有學士以上知識水準,以理工出身居多。而他們聚在一起經常討論的話題除了「如何改變世界的頹敗」之外,通常都是些科學的現象與名詞。比方說:紅位移的最新發現;克卜勒的第一、二定律又在那一顆星印證?亞力安計劃(Ariane plan)的進程;弗伯斯(Phobos)的洛希極限(Roche limit)最近又有了什麼改變…等等。竟然連我這受過基礎理化教育的人都無法了解或置喙!其中最令我感興趣的是:他們經常提及「物質、反物質」;「熵量能」;「雲斑干擾圖(Interence Patten)」;「熱寂指數」等名詞,站在他們之中,我簡直因無知而感到汗顏…。
當我問及什麼是他們追求的目標時,他們並不諱言的告訴我「永生」。
「不止是我們自己,包括地球上一切的靈魂。」另一個狂熱教徒補充說。
這使我想起了佛教的「涅槃」境界,難道他們要普渡眾生成佛?
「辛仁憑什麼領導你們?難道你們不比他優秀?」我問。
「他是我們的先驅,再也沒有人能像他把熵量能估算得那麼精確了!我們必須仰賴他!」
「什麼是熵量能呢?為什麼你們要仰賴他推算熵量能呢?」
「簡單的說,在熱轉換的過程中,產生的沒有用的損耗叫做熵,它不但估算出了精確熵量能,而且找到了熵貯存的方式和所在!」
「那麼西門呢?他又扮演了什麼角色?」我問。
「他是我們的摩西,光的使者,沒有他,我們找不到永生之途。」
說真的,我聽了等於沒聽,根本不知道他說些什麼?
反正無所謂,只要搞清楚辛仁和西門現在的生活,回去台灣可以向他們的家人報告,那也就夠了。他們都是成人,也有追求理想的權利。
但是,我錯了!西門對辛仁的拯救行動非但不能使他安全,反而引來更大的災難。
圖/阿飛攝於蘭潭
失去生命的,獲得生命。(耶穌)
4
事情是這樣的:當西門帶領的幾個兄弟,把辛仁救回來之後才知道,他們一直無法使昏迷中的辛仁甦醒。
「可是,他只是大腿中彈,不應該如此昏睡的啊?」我在他們的一個秘密聚處一同迎接辛仁的到來。
「一定是醫學中心那個狗醫生和N.A.S.A.勾結,故意使他昏迷,防止他逃跑。」西門氣急敗壞地說。
經過了一番折騰,他們並沒有辦法讓辛仁脫離昏睡的病況。
「該死!他們不知用了什麼藥物?簡直禽獸不如!」
正當大家一團手忙腳亂之際,門外把風的教徒衝了進來:「有持槍人員往這邊集結,我們一定是被發現了!」
「糟糕,他們利用辛仁當誘餌,我們上當了!快,快把他送走,到卡達里島去!」西門發號司令。
我不知道事情怎麼發生的,原本我以為不必捲入這場警方圍剿「邪教徒」的戰爭。但一切都太遲了!我的聯合國顧問學者身分顯然救不了我,因為子彈是不長眼睛的…而我已然聽見門外一些教徒為了抵抗逮捕行動而發出了第一聲槍響,一場無謂的血光之災已無可挽回。
關於槍戰與火拼,那可不是我熟悉的事,我也不明白這群地下科學狂熱份子何以必須如此激烈的反抗美國政府的逮捕行動?好似他們覺得萬一被抓到了,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總之,我和辛仁很快地被撤離該地。幾個忠誠的教徒保護我們從後門穿越巷道,上了附近的一輛車。在上車時與一小群特種部隊遭遇,一切都來得太快,連我也負了傷…。
西門為了讓我們有機會逃逸,領著幾個驍勇的部下斷後,一個叫桃莉(Dolly)的女教徒護送我們上了車,車子便在大街小巷狂奔起來…過了五分鐘,我們在另一個安靜的死巷停住,換了一部旅行車才又繼續亡命之途。
「現在安全了,不用緊張。」桃莉對駕駛指示了目的地,就幫著我止血。我這一生從沒見過這麼多血從自己的胸膛淌出來…。但奇怪的是並不覺得很痛。「等到了碼頭,醫生會幫你檢查。」桃莉說。
我想說話,也許只是幾句感激的話來回應她,可是才一開口,喉頭就被急湧出的血給堵住…這時一陣莫名的恐懼才如陰影般掩蓋了我心頭。
迷迷糊糊中,我不知道自己在車上躺了多久…好像有一種什麼正從身體往外流失,無數紛亂的記憶不停在腦海中快速播放…終於車子停了下來。
「他需要立刻輸血,可是…」這是我意識尚清醒時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一張衰老但慈祥的臉是我最後的視像…。
「你覺得如何?」
當我再度甦醒時,聽到了這句問話,辛仁已醒來且正對著我說話。
「謝謝你為我做的,若不是你立刻找到了西門,我真沒把握能撐多久。你不必回答我,你的肺部積血還不能說話,現在只是靠麻醉藥支撐著。你一定有很多的疑問想問我,我會一一告訴你,你只須靜靜躺著…。」
我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首先,我必須告訴你:你的狀況非常糟糕,肝和肺都有損壞,脊椎也被射傷。但我們絕不會讓你死去,現在我們正在駛往卡達里島的船上。N.A.S.A.的人絕對找不到我們,他們以為我們的秘密基地是在那些古文明廢墟附近。他們一直想要查出熵能的所在地,連深地層的小型核爆都不惜使用!簡直用盡各種手段要我供出永生之門,真是可笑至極。」
我忽然想起在旅館時的輕微地震,難道那是核爆的餘震?
他拿著手巾幫我拭去嘴角的血漬,然後接著說:「上次在醫院的問題,我現在回答你──我發現了「熵量能」的真相,那是N.A.S.A.甚至全世界科學家,包括死去的愛因斯坦都不能相信的事。物理學、天文常識、現實世界都將因而完全改觀。簡單的說,我找到了突破四維空間的方法,我們稱那是『永生之門』。」
我見到他的眼中放射出驕傲的光芒,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所有的熱反應都會產生熵,但熵到底去了哪裏?熵在能量不滅定律上是不合理的存在。我花費了許多年的時間研究,終於完成了熵的反物質學說,並且研發出一套追蹤與定量檢測熵的方法。」
這時西門也來到了我的眼前,他對我微微笑。
「西門真是了不起,他花了好些時間,終於找到了永生之門的『鑰孔』!」辛仁看看西門,稱讚道。
「我來解釋一下,」西門接著說:「我學的是分子生物學,主要研究DNA功能檢測。我發現了所有生物的DNA序列中,都包含著一組奇怪的dr序列,那便是他所說的鑰孔。熵能就是能活化這組dr序列功能的唯一鑰匙。」
西門說畢,他們又互相頷首微笑,好似在誇耀一件偉大的發明。
「原來所有的靈魂都能進入神的殿堂,而那道門就藏在自己身上。只是熵量能通常太微小,而且四處流竄,根本沒有人抓得住這把鑰匙!」西門說。
「而我就能!」辛仁自信地點點頭:「我找到了世上最大的熵能源庫,那個地方就是位於墨西哥灣中的──卡達里島。」
如果不是奄奄一息,我一定會有一千個疑問脫口而出。不過,他們好像也了解我的心事,所以辛仁接著說:「你知道為什麼墨西哥灣擁有世界河流總暖水量的120倍,每公里六百萬噸煤炭燃燒的熱能?那只是熵能量釋放的一小部分!世界最大熵能竟然就在我們的船下!而你一定不能相信,這些鉅量的隱藏熵能,竟是在六千四百萬年前由大隕石撞擊地球之後所貯存的!」
我著實驚訝,雖然尚不能完全了解他們說的,但至少知道了辛仁和西門失蹤的原因。原來我的學生真的是另一個劃時代的愛因斯坦?和他同鄉同校,此時竟然讓我有一種光榮感…。
「我所說的那套dr序列組,其實只有在兩種情況之下才能發揮功能:一個就是在動物死亡之時,由本身所激發的生命能開啟;另一個是要運用能激發反物質的熵能才能運作,所以你可以說那組序列就是上帝事先隱藏在人類身體裡的永生之門。」西門附加說明道。
「所以,你不必擔心死亡,我們正要使你成為人類史上第一個經由熵能達到永生天堂的案例。」
我並不信教,命在旦夕,更不懂他們要做什麼?但此時我的心裡在狂喊,被莫名的恐懼壓得透不過氣。
圖片/阿飛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老子)
5
我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那是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島,面積恐怕不會比台灣東北角的龜山島大。
我真不明白:他們是如何找到這裏的?但是等我被抬到了岩洞的「光井」旁,我才開始相信辛仁的「熵量能說」。
那是一個島上的岩洞,裡面當然是伸手不見五指地漆黑。他們一行五個人用擔架抬著我,走了約數十分鐘之後,洞內忽然亮了起來。再一個轉折,我終於看到了「光井」的所在。
這真是從未見過的美麗奇景。地上一個岩隙洞井竟然透射出了強烈光束,直照在岩洞頂壁面上?更奇怪的是,光束卻散射出不斷變化的七彩光譜。
「光是同時具有波和粒子兩種性質的實體,當反粒子和粒子相遇便成對消滅而轉換成光。這束來自岩井底下的光束就是由熵能的反粒子和物質的正粒子碰撞產生的,也就是地球上除了來自太陽、月球和星辰之外,唯一的『自發性無機光能。』西門對我解釋說。
「老子說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真是一針見血!光在我們世界的表現形態就是『無中之有』。可見古人早就悟道,『陰陽和合而生萬物』,正粒子和反粒子和合而生『光』,光是生命的起源。」辛仁興奮地發表說。
我哪有那閒情逸致和他們說古論今?只是我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不知他們打算對我這把老骨頭如何處置?也許這將是我人生最後的一個無解的疑問了?但這個疑問並沒有困擾我太久,因為西門安慰我說:「不用怕!你是開路先知,在你丟了這個『臭皮囊』之後,就永生了。我們還真羨慕你呢!」
於是他們五個人開始一一在我的額上吻別,並且說了許多稱讚和安慰的話,然後他們一起跪在我的四周,雙手合十作了祈禱。
天啊!我終於明瞭他們想做什麼了!辛仁在前面引導,其他四人分別抬起了我的擔架,而我的身體正吋吋朝光井移動…。
般若波羅密多心經上說:「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現在我已能深深了解這段話的含意。事實就如釋迦牟尼所說的「如如」境界一般,人只是一種能量的表現形態。
能量不就「如如」了嗎?智慧便是一種能量,而現在我則是能量的「恆久體」,不再有軀殼,不再產生熵。
別以為我瘋了,你說我已進入天堂也好,說我變成鬼魂也罷。或者,就像辛仁他們說的,我已進入了另一度空間…。
明白了嗎?我就是「薔薇紅十字會之神」,進入永生之門的第一人!此刻正回到四維空間對你說法。
中國的哲學家老子早就告訴過世人這個永生的秘密:「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但是你們困於有形,囿於有限,以為只有肉體才生存,以為物質的四維世界才真實?就連辛仁這麼聰明的天才,也還要汲汲追求地球最大的熵能才能打開永生之門?
其實永生之門早就存在每個染色體中,只是誰能捨有而求無?誰能捨命而求道呢?人一定要相信:科學和神學在你們可見的未來必會「交錯」且合而為一,就像「非歐幾何」和「黎曼幾何」之平行線一定會驚喜地相會一樣。愛因斯坦不就是因此而建立了他「動力理論」的基礎嗎?
我親愛的兄弟,能量不滅!死亡並不足懼,只要勇敢,從內在燃點生命之能,不時發熱發光。如此才能激起身體內的精神熵對染色體起作用,只要你不再畏懼死亡,堅定信念,永生之門就從你身上開展!這是每個人殊途同歸的道路,真理和永恆時時和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