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釣叟
那個人在湖畔沉沉多少年
座成一具釣叟
從不曾見一條魚兒上鉤
許多傳說穿梭在左右
許多同情和疑惑漸漸變成嘲諷和指責
魚兒在他眼前來去訴說曾有的歡樂
竹葉在他身上覆成痛苦的創痂
他是一具碑銘
刻著歲月的傷歌
有人稱他在湖畔著了魔
有人說他正努力地潛修
也許是逃避債務
也許是悔恨往日
「不曾見一條魚兒上鈎！」
認識的人都這麼說。
一個薄暮的寒天
學童經過竟遇見他的笑容
收拾起釣竿那端繫著一把
鏽蝕的鑰匙
他說湖底的門戶已開啓，一條黃鯉來傳消息
臉上滿足的笑靨揮手道再見
竹葉仍飄落在湖畔堆成墓塚
魚兒仍嬉遊不敢近岸停留
風兒在湖上傳唱一則悽怨的故事
漣漪在湖面圈出團圓的喜訊
一個守候在湖畔多年的男子
終於和水裡殤逝的妻子
攜手化成一對銀鯉
朝湖底深深處游去
(二)井
那口井至今仍湧著鮮血
一個女人仍在其中打撈明月
一隻青蛙看不清女人的臉容
星子們仍舊把淚滴在冰涼的背上
一個漢子的哀嚎在井中迴蕩
許多的恩愛沉没成一堆污泥
瀰天的憾恨從井壁沁出在水面叮噹
一則淒慘的故事在時光中被淡忘…
§ § § §
那時女人每天夜半從井裡打起一桶哭聲
一瓢澆井旁的怪梨樹
一瓢淋洗身上的玷污
一瓢煮給殘老的嬤嬤補充淚液
井水從來不曾枯竭
只是滴滴透著腥味
井邊的怪梨那年竟然開出了紅花
嬤嬤和遺恨就葬在樹下
女人開始抛卻了淚水
投身青樓唱吟著嫵媚
騷客走近艷如蠅蟻
街頭巷尾指責如蠱毒蛇蝎
某日相逢一對兇暴的眼神
眸中映出當年夫婿的苦痛愁容
髯鬚燃燒著早孀的讎恨
笑聲割裂嬤嬤的遺言
春晨驟然飄下了大雪
嫖客懷中換成了魔鬼
淚水點點濺成胭脂在胸口
驚駭霎時異變為哀鳴在夢中
利刄滿足地離開了屍體當讎恨斷了氣
跟隨纖掌來到了井邊狂笑不止
那時天空飄下的細雪因風而傾斜
兩行眼淚鑿穿了結冰的水面喚醒井底的孤魂
雲開雪止兩三聲啜泣的餘音
風停樹靜一二句悲歎的鴉啼
朵朵血花開在井邊水上人影乍見
井水翻騰如女人的思慕難以休息
§ § § §
一則淒慘的故事在時光中荏苒
瀰天的憾恨從井壁沁出在水面叮噹
許多的恩愛沉澱成一堆泥淖
一對愛侶的幽魂在井中遊蕩
星子們仍舊把淚滴在冰涼的背上
一隻青蛙看不清女人的臉容
一個女人仍在其中打撈明月
那口井至今仍湧著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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