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說:自由的保證是什麼?是不再對自己感到羞恥。(知識,275節)
你很詫異你竟真的能做到,在自己所愛的人的烱烱目光下,一件件的解下衣衫。你知道有形的遮蔽不算什麼,這些年來你所無法放下的,是那束縛你的既成規範,是社會觀感,是親戚友朋的目光…但是那些又算什麼?在愛面前!
是的,在愛面前,你要坦白裸裎;在愛面前,你要無私奉獻;在愛面前,還有什麼是不能抛棄的?還有什麼是值得掛念的?所以你要把真誠獻給愛,把自己
獻給他,因為你確定,愛是不受制約的,愛是自由的!
但是他呢?
你喜歡喝咖啡。
你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詩是在青山咖啡店,當時你和一個朋友相約,不意坐在他的位置,他去了洗手間,留在桌上的雜誌上放著一張紙,上面有秀氣的字跡,寫著一首詩:
【一個人的咖啡】
倒一些髮的黑
加一些記憶的甜
用九十度的熱情沖泡
一個人的咖啡
是一個迷惘的 旋
為了夢後片刻的清醒?
為了教現實沉醉?
千萬別添多了乳味
用心去攪拌
總會有一些小得可憐的
泡沬 像一堆幻影
在唇間破裂
不過沒關係
一個人的咖啡
適合忐忑不安的冒險
再洶湧的戀情
總不會淹沒青春
一個人的咖啡
試著用平靜的心情淺酌
千萬別掉進
寂寞的黑洞
去欣賞杯口的渾圓
去撫摸閒適的光澤
和思念對飲某一個倩影
在心中吟哦某一首情歌
別等到冷卻之後才來後悔
一個人的咖啡
你還在等誰?
當香味在你的人生
醇醇發酵
請用舌頭去量度熱情
不要在意
咖啡的酸苦
他在等誰呢?每回你再讀一遍這首詩,心裡無法不去猜測…
你被字裡行間莫名的閒情深深吸引,讀著讀著入了神,直到他站在你身邊,對你輕聲說:「小姐,抱歉,這是我的座位。」你才驀然驚醒,和他說對不起…
「這…是你寫的嗎?」你羞赧地問:「寫很真好!」
「沒什麼!喜歡嗎?那就送給你。」
這時你約的朋友剛好進來,他說没關係,他要走了…拿起桌上的雜誌就走。
他沒再多說一句,轉頭去櫃台買了單。你不好意思也沒有理由叫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他瀟灑地離開你的視線…
這張寫著詩的紙成了他不意間為你下的蠱,從沒有人知道:你在浪漫的二十八歲生日那時曾經許願,誰寫給你第一首感動的情詩你就嫁給誰。但是直到你年過三十還沒有遇到任何一個浪漫的才子。最後你只好接受家人的安排相親,懵懵懂懂地成了商人的少奶奶…。你想起琵琶行裡的詩句:商人重利輕別離…你的丈夫大半都在大陸經商,一年到頭聚少離多。
終於你無法忍受,於是你開始每天抽空去青山咖啡枯坐。你總是叫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加入一匙的鮮奶,邊輕攪著黑色的渦旋,一邊在心裡暗誦這首詩,盼望能再和他驚喜的「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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