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
我總是帶著一面小小的鏡子,寸步不離。
當然,會在手提包包內放上一面小手鏡的女孩子為數不少。女孩子的包包是很神奇的,除了小小的盒鏡外,還得要配備有梳子口紅睫毛膏之流的小型道具。要知道,想維持一名女性持久的光鮮亮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It’not a peace of cake,英文老師是這麼說的;男人永遠沒辦法理解,女人究竟得為了美麗付出多少的代價。
但,對我而言,這面莫約手掌大小的銀質盒鏡可不單單只是梳妝組的幾分之幾如此簡單它有可存在很多很多人的樣貌,很多人照過它,而它也看過很多人,很多事情在它反射之下,都有了不同的樣貌。它存有連我看不透的秘境。
離下課只有十分鐘了。
考卷上還有一面半的空格正在等待答案,我夾著筆,漫不經心的在考卷上留下一排字母。
BDEAC,二十題各五個選項有20XC個排列方式;那,複選題的組合,又可以算出幾組?飛快思緒快速轉動填完BBDDEA。
考完試之後繼續講課
瞧,台上老師講得起勁,台下一個一個漫不經心,環視教室一周,不意外的見到了三分之二正忙著替考卷製造答案的人口,以及剩下約莫三分之一正與周老爺爺下棋或漫遊至太虛仙境喝茶去也的莘莘學子。難為了老師口沫橫飛的精采演說,在這的功用只能委委屈屈的權充一下背景音樂。
「衣晨,妳知道嗎?」
一旁寫完考卷的斯苪ㄧ面收拾著散落著各式紅筆藍筆簽字筆的凌亂桌面,一面神秘兮兮的對我說道。
「知道什麼?」
我正在解決這筆下平衡方程式的麻煩的混戰,隨口回答她。
「哎呀!就瀅綠嘛!」
她努努嘴,拋了個不屑的白眼給不遠處正低垂著頭看書的瀅綠。
「妳上禮拜不是車禍請假嗎?跟妳說喔,她考試作弊呢,好討厭。」
「哦?」我配合的讓臉部肌肉擺出了個驚訝的表情。
「對啊!怎麼了嗎?」
斯苪的口氣滿是鄙夷再次嫌惡的瞥了她一眼:
「真是不知羞恥,還一臉無辜的樣子咧!看了就噁心!」
我沒有說話,一轉頭,就撞上瀅綠來不及收拾的目光,說真的也很難再維護她,因為一群人都再討厭她,怎樣做都是徒勞無益,只好作淡然和不在乎的漠然表情。
心裡想著:人哪,總是如此的善待自己而苛求別人。
教育教導著我們所謂正義、道德、是非、對錯不過就落入了這些人的手中,讓他們有了合理斥責他人的藉口。重要的是,一群人集體迫害行動總能讓多數的參與者獲得野蠻的滿足與喜悅。
收起考卷,沒有多做評論,但身旁同學低低的討論和謾罵聲卻是不曾停止。
(其實,罪行是什麼根本不重要……)
人類,天生就有著合群攻擊的本能。合群的目的,是為了消極的抵禦,更是為了積極的侵略。團結的前提永遠必須有敵人的存在,一起指責他人的錯誤不僅強化了同一陣線的夥伴意識,更讓人們在攻擊的過程裡輕易的原諒了自己相似成等值的錯誤。
(Blessed are you when men hate you ,and cast out your name as evil……)因為有惡,才能彰顯良善;在我們自以為正義的聲討唾棄聲中,我們總是如此輕易且光明正大的遺忘了自身的缺失。
當下的我明白了閒言閒語只是更加容易暴露他們邪惡的心。
看著瀅綠安靜的隔絕在人群之外,孤寂。排擠嘛!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六歲的小女娃和十六歲的女生唯一的差距恐怕只在詞語的狠毒程度之上罷了。人並非生來就是善良的,小孩裡頭也有壞小孩。
而我,卻是擠在人群裡的,也不算是格格不入,只算的上剛剛好站上的邊有又顯得有些擁擠。
跟這人群在一起,如果不想些特別事來做,也插不上幾句話。
(哪怕只是附和一兩句無意義的單音節也好……那怕只是怕事的附和著)
微笑對著他們的假面具,面對瀅綠我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心想一樣的,我們是一樣的啊!失去了原有的天真也開始排擠別人,為有穩固這個團體才能不被欺負,作為一個不出任何反擊的我,的確間接有了好處,但也有一天也可能會有一樣的下場只能在人群裡,孤寂……。
刷的一聲,我拉上了白色厚外套的拉鍊。
(是不是,在每個人的最深處,都有著這麼一個藏匿著真實的拉鍊呢?)
「對了,衣晨,妳今天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鏡屋?」
我正打算離開呢!一旁的佟伶卻突然開口問我道。
「鏡屋?那間塔羅占卜?」
我愣了一下。又是鏡屋啊……到鏡屋似乎已成了我們學校最新流行的時髦娛樂了吧!我很意外的是走到哪聽到好像大家總會有疑惑的時候,可以想見這世代的人充滿空虛,算命用的是右腦上面的其中直覺力,但剛好右腦發達的人(創造、想像、感性)事實上以工作上來說用右腦來賺錢的並不會比用左腦(邏輯思考、記憶、理智)來的吃香。
「對啊,妳還沒有去過吧?夏芽兒的占卜術可真是絕技喔!」
悅詞穿好了外套,笑盈盈的走了過來:
「一起來嘛!以前每次約妳,妳都說要回家,拜託你現在又不是住宿,幾歲人了不用那麼早回家啦!」
下意識的握緊了口袋裡的小手鏡,冰涼的觸感由指尖細胞一路順暢的傳遞至大腦。(體驗寒冷的,究竟是手指,還是右大腦给我的直覺?)
「不了,我本來就要回家」
笑著轉過身,朝大門走去,卻不小心撞上正抱著書本往外走去的瀅綠。
「哎呀,對不起……」
手忙腳亂的幫著撿拾地上散亂的書。
「不,是我不好……」瀅綠沒有抬頭。
我將手中的散落的紙放回籃子裡,眼光快速的一掃而過。
等等,那個是──
一排斗大的黑體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個報紙的截角上面刻有2006138451420我用自動轉換為英文字母=accident)
「衣晨?妳怎麼了?」
佟伶伸手推了推我,奇怪的問道。
「啊,沒什麼。我太敏感」
我回過神,朝佟伶和悅詞露出一抹笑:
「妳們不是要去鏡屋嗎?我也一起去吧!」
口袋裡的銀色小鏡,正緩緩的發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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