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 － 棒棒糖的約定 』
「佳凌…」斗大的黑眼圈，示意著我一晚都沒睡，腳上的襪子一長一短，顯然是我自己沒穿好，裙子正反穿顛倒，制服釦子也沒扣完。
「哇！婷，妳剛被強暴嗎？」
佳凌看著我大吃一驚，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出現在她眼前過了。第一次這樣出現是因為帥哥體育老師是個gay。
「去你的，你才被色毛強吻。」
白了她一眼，我看著我手上的物品，一個半完成的作業。今天要交家政作業，我居然忘的一乾二淨，昨晚要不是班上哪個好心人士打電話告訴我，或許我現在根本還沒動工。說真話，也不知道是我們班特別倒楣還是怎樣，遇到的老師全是一些怪胎。家政老師是個溫柔的小姐，但是只要有人沒有交作業，馬上臉漲紅，然後變臉，抓起班導的棍子開始亂揮，如果我的記性算好，色毛好像有不小心被她呼一巴掌過，真的是很不小心。
「被他強吻？我不如去路邊跟流浪漢交往比較快！」佳凌抖抖身子，轉頭看著色毛。
「佳凌…救我。」
我看著佳凌，佳凌看著我，她悄悄的瞄一眼我的左右兩手，然後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寶貝，不是我不幫妳啊，笨蛋，而是距離家政老師到我們教室的時間剩下二十六秒，妳說，我該怎麼幫你？現在剩下二十三秒了。」
天啊，聽佳凌這一說，我簡直快崩潰了，我不要，那個老師根本兇起來是一個超級變態啊！我不要跟色毛一樣，留個掌印在臉上一個多禮拜啊。
「如果我跟老師說我忘了帶呢？」
佳凌對我搖搖頭，把我推入黑暗的無底洞。
五、四、三、二、一！
「各位同學，請坐好，剛剛已經打鐘了，你們都沒有知覺嗎？真是的，快快，我們今天要評分喔！」
真準時，鐘一打完人就出現。美麗的笑容，如往常一樣，但是等下…
「嗯，上次有抽籤，這次評分從…二十七號，二十七號？」
二十七？我鬆了一口氣，我不是二十六嗎？所以說，我今天也有可能不用評分嘛！
「二十七號呢？」老師皺眉，因為本班二十七號一直沒出現。
「老師，二七今天請假。」
「喔，好吧，那…二十六號，把作品帶上來。」
咦？咦？常理來說，不是應該是順延二十八號嗎？
「啊？」
「把作品拿上台呀。」
「啊！」
錯愕，這個結局真令人錯愕。為什麼是我不是二五，為什麼呢？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啊？
我緩緩的走上台，拖著沉重的腳步。記得爸曾經跟我說，自己做的事情要自己承擔，忘了什麼就要失去什麼，我忘了交作業，失去的是老師甜美和藹的笑容。
「嗯，二十六號，劉以婷…我的、我的作品…」
怎麼辦？怎麼辦？我用我這輩子活了十幾年最誠懇的眼神看著佳凌，又看了看老師。
「妳的作品呢？」
老師的聲音似乎有點不耐煩，我、我該怎麼辦呀。
「我沒帶……」
啪！
愛的小手揮在桌上的力道，在我們教室蕩著陣陣回音，原本還可以聽見一些人吵雜的交談，這瞬間一切變成寧靜。老師瞪著我，放下手上的評分本，緩緩的走到台前。
「說！除了這位同學，還有誰沒帶！」
全班一致低頭，若有似無搖了搖頭，這意味著，全班只有我一個人沒帶。
「好，很好！」老師轉過身子，先是對我笑了笑，馬上又變了臉。「別人都會帶，都會做好，為什麼你不會？」
我，我懶啊，而且那個作業那麼無聊，我不想做。
說是這麼說，但是我還是不敢說出口。沒說話，我依然搖搖頭。
「怎麼，啞巴了啊？劉以婷，我記得妳平常話也不少啊，怎麼現在沒話了？」
妳這咄咄逼人的態度，講的出話的人真的很厲害。
「妳已經夠混了，只差沒有天天被叫到訓導處去，怎麼，不給妳記過妳不知道錯是吧？上次遲交作業我給你機會，這次你要我原諒你是吧？老師很好欺負嗎？很好騙嗎？妳是根本沒做還是沒帶？」
「有做，沒做完，所以沒帶。」
看著台下，所有人鴉雀無聲，每個人眼睛都盯著我，平常跟我不好的已經笑著等看笑話了，跟我好的則是一個個擔心的看著我，鼻子一酸，我眼框濕了。
「妳嘴巴很硬？沒關係，我這次分數給妳零分，作業我看也不用交了，還有，我一定會給予懲戒！多次作業遲交屢勸不聽，各位同學，看看，我平常對你們很差嗎？嗯？回去！」
啪！
她又揮了一下愛的小手。
她這一揮，我可真是嚇著了，兩隻腳也不知道該不該動，就這樣定在原地。是阿，我沒交作業是我的錯，但是妳那麼兇幹麻，給我零分還要記我過，妳不是故意的是什麼，我討厭妳、討厭妳。
「聽不懂老師講的話？要我用火星語言講一次是嗎？滾回去！」
「妳幹麻那麼兇？」我冷冷的瞪著她，回了這一句。
我可以解釋，我這個舉動還有心裡話是叛逆。也許，頂嘴是叛逆，而叛逆是我想要頂嘴的藉口。
「妳在跟我頂嘴嗎？」
臉上都爆青筋了，想必她現在一定很生氣，聽說她教了那麼多年書，沒有一個學生敢跟她頂嘴或反抗，很榮幸的，我是第一個。
「我不承認我有再跟妳頂嘴，我只是覺得妳反應很大，我不過就沒帶沒做，妳要給我零分，為什麼又要記過？」
我斜眼一掃，我看到旁邊的班長瞪大眼睛，口水流了出來；又看到色毛驚醒，盯著我不放；佳凌皺眉，雙手合十像是替我祈禱……
「很好，多次遲交作業，加上與師長頂嘴，總共兩項，小過一支，警告兩支。你給我等著收記過單，劉以婷，我要妳知道國中不是隨便混混就畢業！」
我哭了，我從國一到現在沒有半點不良紀錄，甚至連一支警告都沒有，好不容易捱到國三，妳一個老師就定我小過跟警告。
「哭什麼，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擔！」
「不要用這句話壓我！我沒交作業我的錯，對不起！這樣妳高興了嗎？妳記阿，記阿，我不管了，老師都是機車的，都一樣！全部都一樣！」
一口氣，我喊完這些話，然後我衝出教室，一直跑。
我聽到色毛拍桌子，對我大叫，我聽到佳凌在後面喊著我，我聽到老師對班上的人咆嘯，我聽到……
怎麼辦，我翹課了。曾經有個學姊跟我說，翹課一次，就會被加入黑名單，她是個常常翹課的人，她說，或許翹課會讓自己得到自由，但是在學校，是沒有老師會給你好臉色看的，因為他們都覺得你是壞學生，這就跟你平常一直跟老師頂嘴作對一樣，他們都會把你當成壞孩子看待。
現在，我也是壞孩子了。
我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跑出學校，我不管路上遇到的師長怎麼叫我，我只是一直向前走。我要去7-11。
你問我為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想去，梁煜廷，你在那裡嗎？
我坐在7-11外面，看著裡面，他跟新的店員姐姐在聊天，兩個似乎聊的很高興，我不敢進去，只是坐在外面一直哭。我跟他又不熟，我來這裡幹麻，我為什麼要來找他……
「欸，妳怎麼在這？」
我轉頭，看到他站在我身後，一手拍我的肩。
我搖搖頭，又低下頭，他看到我的眼淚了嗎？會不會覺得我是愛哭鬼？會不會討厭我？
「喂！怎麼哭了啊？別哭啊！」
他坐在我旁邊，不知所措的樣子，活像個木訥的大男生，他急忙的拿出一張衛生紙塞給我，叫我擦乾眼淚。
可是我卻越哭越大聲，越哭越激烈，他也許嚇著了，摟住我的肩膀，拍拍我的頭。
「不要哭了……」
他的肩膀很寬，讓人家有種說不出來的安全感，莫名的，我在他的懷裡把所有的不滿講出來。
「那老師，真的要記妳過阿？」
點點頭，我又開始狂哭了。他再次舉起手，擦掉我的眼淚，「妳等一下。」
他真的，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全感，跟他不熟，可是卻在他的懷裡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那種感覺，我喜歡他嗎？還是說，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樣。總之那是一種厚實的感覺…
他跑進7-11，又跑出來，坐在我旁邊，「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我很怕女生哭。」
我點點頭，可是眼淚還是一直掉。劉以婷，你什麼時候可以不要那麼會哭啊？
「不然這樣，妳不要哭了，我棒棒糖給妳，只要妳答應我，妳不要哭，我以後一天都給妳一支。」
我抬起頭看著他，輕輕伸起手擦掉眼淚，拿過棒棒糖，我勉強的笑了笑，「嗯，謝謝你。」
我把棒棒糖含進嘴裡，一邊聽著他在我身旁唱歌給我聽，我笑了，嘴巴裡面一股股甜甜的滋味，令我感到溫暖。
這種溫暖的甜，甜到我的心裡，是因為棒棒糖本身的甜味，還是因為，在我身邊的他……讓我感到幸福。不對不對，我在想什麼啊……
「妳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
「劉以婷，叫我婷就好了。」我笑笑。
「喔。我叫……」
「梁煜廷，大學一年級。」
我替他接了下一句，他瞪大眼看著我，「我沒跟你說過我的名字吧？」
「嗯，是沒有，但是我厲害，一看你的臉我就知道名字了。」
「不相信妳有那麼神。」
我笑了，當然不可能阿，笨蛋。梁煜廷，有件事情，我好想跟你說，就是…我好像喜歡你，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喂，妳不回學校？」
「我不叫喂。」白了他一眼，難道叫我名字很難聽嗎？
這名字，好歹也是我爸我媽幫我取的耶，你看看，劉以婷，多麼的有氣質，多麼的美的名字啊！叫起這個名字來，感覺應該很棒才對阿。
「唉……我說這位婷妹妹，現在時間不早了，妳確定妳不乖乖的回學校上課？」
我看著他擰起眉，雙手插在胸前，突然有點…有點…
「阿哈哈，欸，我說這位哥哥阿，你這樣讓我有點想起我爸的感覺耶！真的跟我爸好像。」
對，就像是我爸每天都在問我吃便當吃不膩一樣，那種表情，那個動作，簡直就是我爸的翻版嘛！
「喂，這位小姐，我在跟妳講正經的耶。」
「好嘛，對不起嘛！讓我休息一下，早上那個老師都在我們班，就拜託你，讓我壞一下嘛！我保證、保證以後都不會了。」
「都好囉，只要妳不要再哭了。」
繼續含著那個尚未因為我的唾液溶解完全的棒棒糖，甜甜的笑著，還好這時間會到7-11的人不多，還好他們店長跟我交情不錯，其實也不是說不錯，是因為我這個超級老主顧都混到熟了，所以來的時候看到這位煜廷先生丟下工作在外跟我聊天，店長姐姐看到也沒有說什麼。
到了快中午，他跟店長姐姐協調，說讓他送我回去學校，他改上晚班…我真的，很謝謝他的棒棒糖，還有他的肩膀。
我破涕為笑，不過曠課還是曠課了，被罵依舊是被罵了，但是我也沒有再哭，跟家政老師道過歉，他又給我一支棒棒糖。這叫什麼？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嗎？呵。
『 只要妳不哭，我以後一天都給妳一支…是不是代表著，直到永遠永遠，我每天都有那一支甜甜的棒棒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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