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在她們中間涌動著一股暗潮﹐一股愛的或者是性的暗潮﹐每個人都尋覓
著釋放自己熱切的愛的對象﹐抑或是尋找一個性伙伴﹐這種欲望由于在社會背景中
隱藏得太深以至于在她們的小圈子裡就顯得尤其地張揚和肆無忌憚。在她們中間﹐
我看到了在她的眼睛裡經常閃現的熟悉的眼神﹐壓抑的﹑熱烈的﹑需索的。我仿佛
置身于浩瀚密林﹐槍法精准的老辣的獵手和狡頡而無意躲避的迷人獵物
薇的善解人意和熱心讓我慶幸自己的運氣。很順利地我介紹薇給她認識﹐她融
入了本來就屬于她的社交圈﹐她如魚得水于是我如釋重負﹐消失在她們的視線裡。
流水一樣的日子悄無聲息地變成了過去﹐我們繼續維持著淡得沒有任何氣息的
聯系。每當我們偶爾湊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會告訴我一些LES圈裡的是是非非﹐分
分合合﹐而我也樂于和她分享這些好象只屬于我們倆個人的秘密。她認識了一個T﹐
她的好“兄弟”柳﹐她們在一起粘著好象一個人﹐息息相通﹐喜懮與共。我很欣慰﹐
她終于找到一個能夠完全理解她﹐坦誠相待﹑無話不說的朋友﹐我想我的任務圓滿
完成﹐我對她﹐對我自己的心都有了一個交代了。
以為就這樣﹐我可以心安理得回歸我的“正常人”的生活﹐但是我的並不高尚
的靈魂在背後推著我﹐讓我撒著薄冰一樣的謊﹐卻時時刻刻感受到謊言背後如火焰
灼燒般的欲望﹐欲望﹗我對她的不可告人的欲望﹐我絕望﹐靈魂的貪得無厭讓我無
比的絕望千百年來﹐我們無辜的﹐聖潔的身體被當作靈魂的替罪羊遭受著怎樣的文
字的污辱﹐身體的唯一欲望只是適量的食物和水﹐而我們的所有最神聖﹑最偉大﹑
最卑劣﹑最無恥的欲望竟全部來自于靈魂好了﹐就承認吧﹐你是多麼地想放縱你的
肉體來愉悅你的靈魂﹐你是多麼地想靠近魔鬼向他宣誓效忠。
時間又走到了夏天﹐夏天的單薄衣衫似乎總也裹不住躁動的心
男友出差的一個晚上﹐我去她的小屋裡找她﹐我躺在她的小床上﹐她坐在地板
上。她的房間永遠都是那麼整潔我想起不久前的一次﹐我和幾個朋友到她這兒來玩﹐
我們擺\開桌子打麻將。不期然來了幾個圈兒裡的朋友找她﹐我們接著玩兒﹐她陪著
一個大概十幾歲的漂亮女孩說話﹐那個女孩笑著翻看她擺\在床頭的書和磁帶我已經
難以掩飾自己的惱火﹐起身告辭
我不咸不淡地問她﹕
“別人翻你東西﹐你不介意啊﹖”
“什麼﹖”她沒明白。
“那天那個小女生在你這兒”
“她呀﹖沒什麼﹐有人想把她介紹給我﹐我沒答應﹐怎麼了﹖”
“別讓人翻你東西”我故作輕松地說。
“吃醋了﹖”她壞笑。
“誰吃醋啊﹐為你好”鬼都看得出來我撒謊。
“好好﹐那是你的特權﹐行了吧﹖”
從我們嘴裡說出來的詞語不知不覺地凝固在空氣裡﹐我發現我的可詛咒的靈魂
牽引著我的身體擺\出一個誘惑撩人的姿勢﹐我面對她側身躺著﹐一只手肘撐著頭﹐
另一只手懶懶地搭在胯骨上﹐我心裡想﹐此刻我的表情一定是曖昧的﹑妖惑的﹐我
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被感染了﹐她起身吻我﹐開始撫摸我的身體她拉起我的上衣和
胸罩﹐吻上我的乳房她的吻那麼輕柔﹐和男友的截然不同﹐女人的吻我以為接下來
會怎樣怎樣﹐卻沒料到她停了下來﹐替我整好衣服﹐然後說了一大堆我已經記不起
來的毫無意義的廢話﹐我惱怒極了﹐我的勾引居然被拒絕了我清醒了﹗
後來的某一天﹐她告訴我當時她來月經﹐所以導致了那天一次不成功\的引誘和
接下來很長時間的我對她的不理不睬我有點想笑﹐女人真麻煩。
我和她的關系仿佛被那一次的曖昧接觸打了一個結﹐然後轉變了方向﹐向著我
始終不肯承認﹐始終不肯面對的同性戀而去。我問自己﹐我會不會變成了一個LES﹖
汛期的洪峰順著它注定的河道蜿蜒而至某年某月﹐一個夏日午後﹐我和男朋友
吵了架﹐周末。我打電話給她﹐我們去柳的酒吧喝酒。她告訴我柳在住的地方收留
了一只流浪貓﹐毛色與我們的小豆子相仿。我血液裡的酒精讓我無暇思考﹐我們拿
了柳的鑰匙﹐我們就這樣去了柳的住處﹐我們仿佛心照不宣﹐我們似乎都經過了漫
長的無法再忍受的等待﹐我們都默許\了這個看似不經意的在瞬間就被設計好了的陰
謀﹐我們在看過那只無辜的被當作陰謀的鍥入點的貓之後順理成章地上床了
急不可耐地替對方剝去偽裝﹐我們終于赤裸相見﹐另一個與我的身體完全相同
的赤裸的身體就在這裡﹐伸手可觸我呼吸困難沒有羞澀﹐我們激烈地接吻﹑擁抱她
的技巧很老到﹐她是主動的﹐她沒有放過我的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她的手指探入
我的身體﹐理得其所地在我的身體裡暢游我意識恍惚地感覺著她的近乎粗暴的親吻
和手的動作﹐我們糾纏不休她把頭埋在我兩腿間我被她徹底融化﹐我躺在她身下﹐
任由她胡作非為﹐我被她的熱愛徹底淹沒﹑淹沒
我終于和她發生了性關系﹐誰都沒法改變這個事實﹐面對自己的欲望﹐我選擇
了背叛我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我沒有和其他男人上床﹐她是女人﹐這不算背叛。”
真的嗎﹖
靈魂﹐欣然笑納了肉體的犧牲﹐心滿意足
當激情終于平息﹐我們穿好衣服﹐她看著我說﹐
“對不起”我以為她會為剛才發生的事件道歉﹐沒想到她接著說﹕
“你的脖子上我控制不住對不起”
MyGod﹗我沖到鏡子前發現脖子上有她留下的深紫的吻痕﹐天﹗讓我回去怎
麼交代﹖﹗晚上回到住處﹐我刻意散開頭發遮掩著那一側脖頸﹐不知道男友是真的
沒發現還是故意裝傻﹐總之他沒有問我﹐事情就這樣像那個吻痕一樣漸漸淡去了
後來她打電話給我﹕
“你跟他分手吧(她指我的男友)﹐跟我交往﹐好不好﹖”
我嚇了一跳﹐不行﹐真的不行。我還喜歡男友﹐但是我也喜歡她﹐我沒有她那
樣的勇氣承認自己是LES﹐我不能
接下來﹐我們各自的生活都出現了一個質的變化。那年冬天﹐在父親的“循循
誘導”下我結婚了﹐男友對我也算痴心一片﹐愛護有加。而她有了第二個女友。然
而我們都沒想到這個比她小幾歲的年輕的女孩就是她的噩夢的開始
我結婚那天﹐沒有通知朋友們﹐我老公家庭裡錯綜復雜的各種關系和勾心斗角
讓我不勝其累﹐我也不想讓朋友們看到這個多少有點敷衍的潦草婚禮。我不知道我
的結婚對她意味著什麼﹐我只記得她始終沒有哪怕片言只語的對我的婚姻的祝福。
她許\給我的特權沒能兌現﹐她們同居了
我做了什麼﹖我親手把她推進LES圈﹐我親手把她推進別人的懷裡﹐我曾經的
確希望她找一個女友﹐我知道自己不能和她在一起﹐所以我不能剝奪她愛和被愛的
權利﹐可是現在我無法後悔﹐我也無法理直氣壯地讓她回到我身邊﹐我更沒有任何
理由指責她﹐我甚至沒有勇氣對她說一個“愛”字
她不辭而別﹐去了一個我很陌生的地方。我收到她的一封郵件﹐她告訴我﹐我
送她的生日禮物丟了。那年她過生日﹐我帶她到一條古董街﹐請一位治印的老師傅
為她刻了一個方章﹐我們親眼看著雕刻的全過程那是我們僅有的少數快樂的一個紀
念﹐我的心冷極了
幾個月以後她回來了﹐給我說她和她的女友昆的生活。她是陪著昆去上學的﹐
昆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學校﹐卻不讓她留在這裡﹐理由是我也在這裡。真荒唐﹗這個
昆無所不用其極﹐喝酒之後可以把酒吧裡鬧得一塌糊涂\﹐吵架的時候可以以自殺相
威脅讓她順從﹐火氣上來可以給她耳光﹐自己不痛快可以用任何找得到的凶器自殘﹗
而所有矛盾的起因居然是因為她愛過我﹗簡直是不可理喻﹗
她歉疚地看著我說﹕
“你送我的印章被昆扔掉了﹐扔到了我們住處對面的屋頂上對不起﹐我會回去
把它撿回來”
當時老師傅在那塊石頭的側面刻上了漂亮的贈言﹐落款是我的名字
看著她消瘦得幾乎枯\槁的身體﹐我無話可說﹐心中隱隱作痛。
回家的路上我想﹐我是不是已經失去她了﹖我不肯承認
我以為她回來了我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沒事兒聚在一起開心。可是連接幾次
我打傳呼找她﹐她都說有事﹐走不開。以前每當我找她﹐她都會馬上來見我﹐她還
笑說﹐“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來還﹐明知道沒戲﹐就是沒辦法拒絕你﹐
看你一眼也好”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愛昆﹐我也不知道她對我的愛是不是還存在﹐或許\就這樣﹐
曾經的愛和回憶湮沒在過去﹐我們沒有未來
我不再給她打傳呼﹐我努力忘掉有關她的一切細節﹐她從我的生活裡蒸發了﹐
十一年結束了﹗
可是為什麼我的意識裡總有一種苦楚﹐每當獨處﹐它們就從心靈深處伸出無數
觸角﹐變成許\多根柔韌蜿蜒的藤蔓﹐緩緩纏住我的心臟﹐它們長出體外﹐慢慢地將
我包裹起來﹐捆住我的身體﹐讓我窒息
又到了初夏﹐有天晚上﹐老公出差﹐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寂寞﹐去了一個LES吧﹐
我不知道為什麼去﹐只想喝點酒﹐找人說說話或者不說﹐或者找一個T共渡一夜﹐
釋放我平時不敢表露的對她的想念﹐對女人的渴望
我走進門﹐驀然看到了她的背影﹐那個我已經太熟悉的身體﹐她坐在那裡和另
外三個人打牌﹐我呆在門口﹐不知道是進去還是轉身出去﹐我發現其中有一個面對
我的是薇﹐也很久沒見了。我定了定神﹐向她們走過去﹐我很灑脫地大聲說﹕“嗨﹐
好久不見了﹗”她回過頭﹐我先對薇笑笑﹐然後看她﹐她一臉的驚訝﹑尷尬﹐還有﹐
什麼我不確定。
她們散了攤﹐她陪我在吧臺前坐下﹐我要了酒﹐我們不痛不癢地問候﹐然後﹐
沉默一會兒她說“換個地方坐吧。”我們搬到離吧臺遠一些的角落﹐店員點亮了桌
上的小燭﹐仍然是沉默﹐間雜著幾句可有可無的寒暄為什麼她沉默﹖以前她的話很
多﹐她和我在一起總是神採飛揚﹐貪婪地看我好象看不夠﹐今天她只是低著頭﹐無
話﹐手指撫弄她的酒杯﹐她的頭發有點長﹐削得很有層次的劉海遮住她的眼睛
酒精沖淡了記憶﹐我的心情好多了﹐我真的好象已經忘記了我們之間發生過的
故事﹐我笑著說﹕“我要走了。”她站起來﹕“我送你。”我們走出酒吧並肩走在
街道上﹐四周雜亂的音樂話語喊叫汽車噪音鋪天蓋\地﹐可我們還是沉默﹐我終于忍
無可忍﹐突然站住抓住她的手大聲說﹕
“你為什麼不說話﹖”
她抬起頭﹐我看到她的眼睛﹐我看到什麼﹖那裡面﹐埋著深深的痛苦﹐無邊的
痛苦她哽咽著開口﹕
“我覺得對不起你我不敢提你的名字真的每次你打傳呼來﹐昆都要和我鬧”她
語無倫次﹕“我很想你昆在我的房間裡要自殺我沒臉見你我真的很想你你怪我嗎﹖”
我已經聽不到她說什麼了﹐淚\水洶涌而出﹐我緊緊地抱住她﹐頭埋在她瘦削的
肩上放聲痛哭我要把我的委屈﹐我的難過統統哭出來
我們就這樣在街邊擁抱著哭夠了﹐我聽到她在我耳邊說﹕“還是愛你﹗我還是
愛你﹗”
我們拉著手走到車站﹐我邊聽她說著話﹐邊用手撫摩她瘦瘦的胳膊﹐我看到她
的胳膊上有很多青紫的淤痕﹐我暗暗地嘆氣﹐一定是昆的杰作吧﹐你這樣何苦呢﹖
車來了﹐我貼近她﹐吻她冰涼的脣﹐然後轉身上車
好吧﹐現實終歸是現實﹐我對心裡的她說﹕“再見了﹐我的愛”
大概一個星期以後﹐我打開郵箱﹐看到一封她的來信﹕
“思念如冰
自上次與你偶遇﹐內心潮涌難抑﹐“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對
你我只有這一句。從沒想過會如此狼狽﹐但過去已成為事實﹐後悔是無用﹐除了痛
恨自己放棄了一份堅持不能再一錯再錯﹐真的很難過﹐舍去曾是視為比生命還重要
的執著﹐這是我一生最大的悲哀。愛你依舊﹐卻沒有了這份資格﹐我還能做什麼﹖
一直堅持著要放棄對你的愛﹐沒想竟是放棄了我自己。但願一切能夠從頭來過﹐卻
知道已是物是人非﹐罷了隨緣﹐只能這樣自我欺騙﹐傻啊傻﹐我是個愚者。要過的
好點﹐心情好點。知道嗎﹖“
我已是淚\流滿面
寂寞的時候﹐我思念著她的柔軟的嘴脣﹐讓我總是情不自禁的面容﹐她的寵愛﹐
她的溫柔﹐她的百般呵護.....
我仿佛又聽到她的聲音﹐那天我們做完愛之後她摟著我﹐看著我﹐許\久許\久才
說﹕“我等了快十年﹐終于等到了這一天﹐也算沒白等﹐對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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