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子
突然之間,我有了一間空房子可以使用。
房子是媽媽買來借我住的,我只要意思意思一下,貼點香油錢就可以。當初是因為她總認為我住在荒山野地,往返娘家距離遙遠(我媽一向認為,只要不是市中心就是郊區);而且,現在的房子旁邊還挖一個大洞,怕地震時我們都摔到裡頭去;這還不包括冬天我縮著脖子坐上機車跟她說bye-bye的發抖樣……每次一說到這裡,我媽的眼睛就紅了。
聽說媽媽在娘家附近買了一個房子,是某天深夜得到的重大消息,當晚,她要我馬上回家,還沒拿到鑰匙的母女兩人,就這樣站在對街長滿九重葛的花架下,眺望房子的外觀好久,也興奮了好久。
看著這房子,我有些不安,因為窮窮的我並沒有把握,可以用豐富的家具擺設,填補起它這三十年來的空虛;而這空虛,同時也是我的,從小五個姐妹共享房間的我,一直沒有足夠的空間與權利,盡其所能的完成一個家。
而現在,空房子找到了一個人;同時,人也找到了一個空房子,我們填補了彼此的空缺,成了完整的圓。
接下來,我們都將改頭換面……
●城市裡的白煙囪
後來,我找到了一個住在深山裡的木工老師。
捲起袖子就強拉二妹報名動手做家具。
走出來的是位個頭小小的女老師,而山裡頭只有她一戶人家,跟先生女兒住在那裡,整個房子都是自己的手工作品。
那天寒流剛到溫度只有七、八度,我們發著抖進門,老師先帶我們到二樓說明課程,然而,才踏上木頭地板,我竟看到當年在北海道民宿念念不忘的火爐,裡頭的火正熊熊燃燒著,散發出松木的熱度與香氣。
整個空間變得很溫暖,我們脫下外套圍巾,放在一旁,老師則從火爐上拿起滾燙的茶壺,澆了一杯熱茶給我們。
『這爐子可以燒開水喔?』我喝了一口玫瑰茶,好奇的問。
『不止,還可以煮稀飯呢!』木工老師驕傲的回答,還說了一些她與家人,在這山裡生活的特殊模式。
我往火爐前的地毯坐下,聽著她的敘述,思緒又飄到那下雪的國度,在英式木屋裡穿著白T恤,自在活動的感覺;以及這整個冬天,全家人擠在小小電暖爐前饑寒交迫的樣子。
知道這爐子可以跟木工老師買,又讓我興奮了一下,她說的價錢讓人頗為心動,但我想起了一些問題,忍不住又猶豫起來。
首先是老媽那關,有火災恐懼症的她,如果她知道我要在客廳燒木頭,鐵定從此吃不下睡不著。此外,我還得想到,在每個冬天之前,要到哪裡搜集木頭……總不能真的上山砍柴!
就這樣往往返返的想著,直到木工課結束。
同學們又紛紛的從一樓到二樓休息,順便跟老師計算一下當天購買的材料費,跟著她們(奇怪,上木工課的全是女生)搓著手冰著臉上來,大家第一件事就是圍著暖爐坐下,有的倒茶,有的則大聲聊起天來。
因為溫暖,我們的臉都被烤紅了。
木工老師也湊了過來,跟我們亂說一通,看她順手把火爐的門拉開,拿夾子從火堆裡頭夾出了幾個鋁箔包裹的東西。
『吃吧。』她放在盤子上,攤開銀色的外層,露出燙手的地瓜。
『哇!』我也拿了一塊,咬下去時甜甜綿綿的,再配著熱茶,連心都暖了。
我開始幻想整個城市裡,只有我家有那一管、冒著白色松木香氣的煙囪,在酷冷的寒流裡,可以豪氣的吆喝怕冷的朋友與家人:『來我家吧!』
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更好呢?一個家該有的溫度,本來就該義無反顧的讓它顯現呀!
於是,在冬天還沒離開之前……
我擁有了一座一二五公斤的英式火爐。
空房子找到了一個人;同時,人也找到了一個空房子,我們填補了彼此的空缺,成了完整的圓。接下來,我們都將改頭換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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