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我以為,我看到了自己…五年前的自己…進來的兩位女孩,我不用問,就能知道哪一位是主角…她留著短短的頭髮,不施胭粉,有著天然的清純,清秀…瘦小的身子,睜著大大的眼睛,沒有畏懼的看著我…我握緊拳頭,在心裡狂喊,那不是我嗎?那、不、是、我、嗎?那不是五年前那朵柔弱,清純,不受污染的小雛菊?我努力壓制胸口劇烈的起伏,扯了一個笑「名字?」「莫莉。」女孩開口,聲調柔柔的。「找我?」我恢復了平靜,看著她,說著。「成哥,這一年都來找我,只要是你和他吵架,那天晚他就是在我家。」她笑了。我也笑了。不一樣,她和我不一樣,也許是年代變了。以前的我,不會這麼咄 咄逼人,這麼囂張…「你怎麼知道他跟我吵架?」我淡淡的問著。「因為他臉色都很不好。」一旁的小辣椒開口了「你好不要臉,你當你是誰?你不過是成哥的玩具,她碰
不到嫂子時拿你發洩得玩具!」辣椒很沖,我知道,她是想替我出頭。看著莫莉的臉變了色,我揮了揮手,要辣椒住嘴「你愛他?」「很愛。」她揚著下巴,驕傲的說。「我也很愛,而且絕對比你愛的多。」我淡淡的說著,心裡的痛,無法形容「就是因為愛,我才對你的是默默不問,你當我真聾了?還需要你來提醒我?」她不說話,悶哼一聲。「你來找我做什麼?我沒有阻擋過你們,為什麼來找我?」看著莫莉倔強的臉 ,我似乎明白了「還是‥你對大嫂這個位子有興趣?」她不說話,不說話。代表默認了…「你覺得大哥的女人名聲很響?很亮?很威風?」我一字一字帶著痛問著。我把上衣扯掉,然後平淡的說「你看我,胸前三刀,是替李華成擋的」我指指左手的疤「那是被煙蒂燙的。」我撥開流海「這個,是被玻璃瓶砸出來的。」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我身上數不清的疤,也許,她以為,我該是像皇后般的雍容,華貴…「驚訝吧?」穿上衣服,我坐了下來「痛的不是這些疤,是這裡」我指了指心「 你知道我跟李華成幾年嗎?五年,不多不少,五年!這五年,我被追殺過,我墮胎 過至少三次,還有…」我探了一氣「我還被強暴過…」沒有人說話,連辣椒都瞪大眼看著我。「你如果覺得這個位子很吸引人,我讓給妳吧,我真的累了…累了。」我閉上 眼睛,揮了揮手,不想再說話「你走吧,李華成不在高雄,他回來,我會叫他去找你的…」她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在小辣椒的催趕下走出廂房。門關上了,我的淚,也掉下來…滑過臉龐,滑落下巴,順著胸口慢慢的滑下,像把利刃狠狠的割開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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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坐在廂房裡。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這裡、和家裡有什麼不同?門開了,一個修長的人影走了進來,我睜眼看著,認出來是歐景易… 「我聽辣椒說了。」他手上的煙蒂露出紅色的火光…「還好吧?」他走到我身 邊,問著。「歐景易,今晚哪裡飆車?」我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作什麼?」他拈熄煙,口氣裡帶著訝異「帶我去飆,我想吹風。」「小雛菊,我已經二十四了,不飆機車了。」「我才十九,認識你們那年,你們也才十九。你帶不帶我去?不然我可以自己 去…」我站起身,準備離開房門。「你真是…算了。我call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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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飆車人數很多。一大半,是要來看歐景易的,令一半是想來看看成哥的女人,小雛菊飆車。我跨坐在機車上,帶著安全帽,歐景易則不滿的抓住車頭,在狂風中喊著「我載你!成哥人在台中,我不能讓你出事。」我撇開他的手,催緊油門,煞車一放,讓機車像扥僵的野馬,飛奔而去…風很大,刺骨的在我身邊飛哮而過。我不覺得痛,因為心更痛…那年,我是在這條路上撲進李華成的懷抱…那年,他是那樣倉皇的拋下機車‥那樣叫著我的名字。淚像斷線的珍珠,在夜裡,灑滿空氣,灑滿我的臉…視線模糊了,我只覺得心好冷,好冷…我拉住頸上的項鍊,項鍊勒得我喘不過氣,往事一幕幕,我只想解脫…想解脫。迎面而來的車子發出巨大的喇叭聲,刺眼的車燈讓我爭不開眼,我卻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腦海裡,浮出李華成當年戲謔的笑,和那句「小雛菊,你是我的,懂不懂?」我懂…可是你呢?李華成,你怎麼不要我了…為什麼?為什麼不要我了?手一放,車身飛了出去,我也像散了的菊花瓣散成片片。淚、血灑在中正路上… ※ ※ ※
我居然沒有死…睜開眼,白色的床單,淡淡的藥水味。坐在我身邊,一臉憔悴的,不是李華成,是歐景易‥ 他說,我昏了三天,他已經打電話給李華成,要他趕快回來。回來?心…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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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雛菊,大哥在樓下!」歐景易走進來,看著我。「不想見,告訴他我睡了…」我閉上眼,不想見到那張讓我朝思暮想,卻又隱 隱作痛的顏容。歐景易沒有說話,他悄悄的和上門,隔著半開的門縫,我聽到李華成喘氣的聲音「人呢?小雛菊呢?」歐景易一手攔住他,臉上帶著不屑,「睡了,你不用進去了。」李華成不顧歐景易的阻攔,一個跨步想要打開門,歐景易猛然一拳,狠狠的打上他的下巴「你這混帳!你怎麼能那樣對小雛菊?」他說完,又是一拳。我沒有聽見歐景易的哀嚎聲,我想,李華成沒有回手。他蹙著眉,抹掉嘴角的血跡,「讓我進去看她。」「你不配!當初好好把她抓進來,現在又棄亂始終,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歐景易大吼著。我聽到李華成又悶哼一聲,心裡一緊,坐起身子,虛弱的喊「歐景易,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他了。」疼,一定很疼。門開了,李華成帶著焦慮走近我身邊,我睜眼看著他紅腫的嘴角… 心裡,苦、酸、愛、恨全混在一起,不知道,哪一種勝過哪一種…愛情,真的那麼難、那麼苦嗎?…為什麼,讓我們都傷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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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後,我出了院。李華成開著車,回到了我們的「家」。我坐在沙發上,頭上還帶著繃帶,冷眼的看著他替我到杯熱水。「我見過那女孩…」問題,總是要解決的‥李華成身子僵了一下,回頭,愧疚和痛楚寫在他眼裡。「你愛她嗎?如果喜歡,把她帶回來吧…總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我閉上眼,不想看他的雙眼,怕一看,眼淚又會掉下來‥他沉默了一會「為什麼這麼淡?你不氣?」他走到我跟前,站著由上往下看著 我。淡?我還能怎樣…一哭二鬧三上吊?「我不想作你的包袱,你喜歡的,就去吧。」「為什麼?為什麼你變的這麼淡?」他丟了手上的玻璃杯,跪了下來,怒吼著。為什麼?為什麼?問的好!我是為什麼啊?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悲憤,我瘋狂的站了起來,拉著頭髮,尖聲的嘶叫著「為什麼?我是為了什麼?我是為了什麼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我為什麼染起頭髮,我為什麼耳上穿了十幾個洞?我又為什麼把自己穿的跟這幅德性?」我淚流滿面,痛苦的喊著「我是為了你啊!李華成,你懂不懂?為、了、你!你!因為我愛你…好愛你,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啊…不想讓你一個人扛…不想牽累你…」身子軟了下去,我跪坐在地上,哭著,把這幾年的淚,懼怕,不滿全部回給他。李華成跪在我跟前,一臉空洞,過了好久,他突然大吼一聲,重重的一拳捶上牆壁「我一點都不愛她,我只是想你…小雛菊,我看到她,想到當年的你…」猛然間,我看到他流下眼淚「我…好想…當年的你啊…」他頹廢的抱住頭,痛苦的流下眼淚‥「是我害了你…我卻…不敢面對…只好逃,越逃越窩囊…」他捶著地面,像頭發狂的野獸,不停的喊叫著。我流著淚,看著李華成的無助…他也有哭得時候…我…又何嘗…不想念…當初那…朵聖潔不染的…雛菊?反手抱住他,他的淚滴濕了我的衣角,我的淚落在他胸前…我知道,我們一起流過血,我們的血交纏著,分不開。現在才知道,原來除了血,我們的淚…也是在一起的‥也是那麼無奈的交織在一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想…他和我,今晚,都體會了這句用血、淚刻出來的話,無奈,人已在江湖,身已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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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雛菊,走!走!歐景易,帶她走!」李華成回手一刀,替我擋下來那致命 的一擊,他把我推開,推到歐景易的懷裡,喊著。「不要、李華成,你不能丟下我…」我掙扎著,歐景易扛起我,帶著血,奔出 門外「歐景易,放我下來!華成在裡面,裡面啊!」我發狂的踢著,喊著,卻也能只眼睜睜的看著人群,刀影把李華成包圍起來。「李、華、成!」淒厲的聲音,由我口裡傳出,李華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身子到下,血狂噴了出來。「大哥!」歐景易回了頭,憤怒的喊著,卻也只能帶著我,逃、拼命的逃…「易哥!」門外,海虎帶著一群人衝了進來,扶住歐景易浪嗆的身軀。「大‥哥在裡面!去…快去。」他跌落,卻還是死死的用身子護住我。「兄弟,上啊!」海虎抽出西瓜刀,眼紅地往裡面沖,我推開歐景易的身子,拉住小胖「你護他!」搶過他手上的開山刀,我也奔回裡面。李華成!你不準死…聽到沒?不、準、死…你是我的命。記得嗎?我的命…我劈開擋路的人,在血海中搜尋著李華成的影子…眼淚掉了下來,我找到一身是血的李華成臥倒在血泊中…
我撲了上去,抱起他,大吼「你不準死,不、準!聽到沒?你答應要扛我一輩子的,你親口答應的‥」我揹起他,海虎衝過來護住我們,「嫂子,快帶大哥走!」我揹起滿身是傷的李華成,咬著牙,一步一步踏出這人間地獄「李華成,聽見沒?…你不準死…」我的聲音克制不住的抖了起來,眼淚瘋狂的掉下來。「小…小、雛菊…對、對不起…我一直‥很愛你…很愛…很愛…你…」他氣弱由絲的開口。語氣還是那麼柔…柔的我肝腸寸斷。「李華成…你還欠我一條命!記得嗎?六年前,你自己說欠我一條命…你的命是我的,你不準死!不準、不準、不準!」我傷心欲絕得大喊,希望能喊回他的神 智…喊回他的生命。一個浪嗆,我跌倒在地上,我痛苦的抱住李華成,他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這條命…我下輩子…還你…」他的手畫過我的臉,那麼淡…那麼輕 我瘋狂的吻著他,卻感覺不到一點溫度、沒有溫度…下輩子,我不要下輩子…李華成…你這輩子還沒陪我走完…還沒…還沒…還沒啊…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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