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毛間有一道細細的疤. 很小的時候在家樓下玩, 瞧見一隻野貓, 不管三七二十一,硬要把牠抱來摸一下, 結果就被抓了, 那時深的血流如注. 回家不敢實說, 怕媽媽以後再不許我去碰貓咪, 就說是走路被竹籬鉤傷的.
我媽不太喜歡我養動物, 基本上她只是不喜所有會弄髒家裡的東西. 我養的兔子長大後被送給我大舅做兔肉羹. 我養的大小狗最後都被強迫送回外公家寄養, 只能在每年一次回外公家時去抱牠們幾天. 我小時候有一對純白的鴿子, 母的先死了, 我很傷心的替牠辦葬禮, 公的就被媽趁我不注意時打開籠門放掉. 後來我在自己的房間裡養小小的十姐妹鳥, 把房門鎖上, 被媽碎碎唸房裡的鳥糞味和羽毛, 可是她不知道, 只有
這樣, 我才能放心的保證牠們不會在我出去時又被丟掉.
媽說我重畜輕人, 大概也是. 我買房子, 只是為了有一個不被打攪的空間養貓,信不信由妳. 然而愛貓總有開始, 我的第一隻貓, 連名字都沒有. 但我一直很想她.
我只記得牠是一隻白底黃花的虎斑貓, 我們第一次相見時, 牠身子還很小. 趕著上學的途中我看見牠在隔壁棟的路口, "咪咪咪"的叫喚, 牠就朝我走來. 正好書包裡有一包北海鱈魚香絲, 我打開了包全留給她, 就先去趕車. 放學回來, 巷口擠滿了黃昏市場的攤販, 我走到北海鱈魚香絲的空袋子旁, 試著"咪咪咪"的叫, 牠居然應聲而出.就根據這樣的暗號, 我們相處了快一年, 牠沒有名字, 我也沒有.
我只帶一個同學看過牠, 她很驚奇居然有這種隨叫隨到的貓; 在養貓的幾年裡,
我也只對一個人說過牠的故事, 有時候我甚至想這是不是一個夢幻. 那個冬天裡,我每晚抱著牠在懷裡取暖, 坐著的穿堂早被圍建蓋過. 只要我一個晚上不出門找牠,就覺得牠在原地靜靜坐著等著我的叫喚. 我無法丟下這樣的牽掛, 所以不論風雨冷熱,旁人在晚間的時刻會瞧見一個女生和一隻貓坐在一起說話, 喃喃對看的樣子.那一年我高三, 正是心裡最苦悶的時候, 我的夾克溫暖牠的身體, 牠的毛絨溫暖我的心.
那個晚上, 我真的覺得牠是來告別的. 身子意外的輕, 我摸著牠時, 牠一動不動.我怕極了, 想就這樣抱著牠一晚, 又想去買杯熱牛奶給牠補身子. 惶惑中才抱了牠不到十五分鐘, 我決定起來先給牠買喝的. 牽腳踏車時牠跟著我, 戀戀不捨的叫著,我只能反覆說著人話: 你等我, 我馬上回來, 馬上回來. 五分鐘, 帶著微波過的牛奶紙盒回來, 憑我怎麼叫, 牠都沒再出來. 這時我懊悔自己剛剛的決定, 又懊惱自己過去每晚走後從不再回來的習慣-- 我以為天天都可以見著牠的, 我以為這是不會變的,所以走後從來沒有回來過.....
從街頭叫到巷尾, 直到近午夜. 連著三晚, 每天抱著最後的希望再去試, 牠沒有再出現,我知道你是來告別的, 我知道; 而你不知道我怎麼捨得這麼快離去? 我好後悔啊!那一刻為什麼不緊抱著你就好, 只要在心愛的人懷裡柔柔的睡去, 生和死又算的了什麼啊!
"咪咪咪", 我的第一隻貓, 沒有名字, 只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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