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代,班上有一對我現已忘了姓名的情侶,曾經是同學間熱門的八卦話題主角。一開始就受矚目的,是男生,因為非常帥,而且很快就和另一名女同學一起被視為班對,就是那種一群幼稚大學生硬要將另外兩人送作堆的無聊把戲。有趣的是男生也不反對,只是笑笑不回應,反而是女生容易害羞,嘴裡喊著別鬧了,但其實很喜歡對方吧?
可是,那男生最後卻是和另一個女生談了戀愛。也是非常美麗的一個人,有一點高傲難接近的型,面對不是太熟的同學,臉上恆常包裝著冷表情,對誰都不是太看得起的樣子。原先在同學間人緣就已經不是太好,再加上莫名被冠上橫刀奪愛的罪名,很快地就被排擠了。當然,男生也曾試圖為她辯解,說著我從來也沒有和那個誰真的在一起過啊。但仍難挽頹勢。
也就算了。反正能做的努力總是只有一點點,他們約莫也沒再多介意。
就是很快又傳出消息,其實那女生早有另一個在外縣市的男友,天氣冷時,男友的媽媽還帶著棉被到宿舍來……事態發展至此,這名劈腿女在系上,可說是一個朋友也沒有了。
但她仍舊不受影響,穿著高跟鞋照樣上課,一身成熟世故的打扮,自信地上台報告、使用著奇怪的曖昧語氣和男教授談笑,十足的公關花蝴蝶模樣,自此不再跟整天攪和著流言配飯吃的同學們混一起了。
一次,在女宿外遇見男生,還是有禮貌地笑著跟我們打招呼,肩上揹著女生的包包。問他在幹嘛,說是在等女生上廁所啊,舉止間那種行情很高的王子氣勢全然盡失(實在是很常看他落單啊,一個人去幫女生買飯買飲料寫作業什麼的)。愛八卦和議人是非的同學們自然又有話說了:當初要是和誰誰誰在一起,就不會這樣了。怎麼會去和那種人在一起呢……
好像從沒見過如此不被祝福的戀情。
也不知是否身邊分明也無關的怨念太深,兩人很快就分手了。分手了,依舊與我們無關,哄然一散結束的八卦派對般,轉個身就去關注其他事了。
差不多一年後,女生搖身一變,疑似被包養地成了上下課都有大叔開車接送的假名媛,並且索性轉了系,省得要應付許多蜚短流長。男生則又頻繁地回到課堂上了,每次分組都歉然地跑來問:可以和你們一組嗎?然而多半最後都是和其他散客湊一湊成一組。
下課後,就又一個人默默走開。
幾年過去,我對他們兩人大學四年的印象,竟也就剩這些片段印象。
是徹底與我無關的兩個人了。平時不可能會無端冒出一個念頭般想起其中任何一人那樣的無關。
其實,若是曾在一旁說三道四的所有人,都能早認清這一點無關,也許他們還能有不同的結局。
一天晚上,毫無來由地,我夢見自己和他們兩人一起,在海邊等待日出。男生是大一時帥氣又有點合宜自負的模樣,女生則是從沒見過的素顏清純少女姿態。太陽出來的時候,女生很興奮地用手指著,說好漂亮啊。確實也是如此,完全無懈可擊的光芒像是神喻,一道道伸進海平面中,撈出整片的藍,又刺眼又溫暖。
女生問我:這就是你在等待的日出嗎?
醒來後我想著,那麼多年以前,當那女生在沒有任何人看好的情況下,仍然接受了男生的愛意時,對他們來說,應該就像是共同看見了,類似於這日出的光吧?
我沒有真的回答。只是點點頭,張口不能言語,感動得彷彿所有罪惡,都將被饒恕。
圖說:染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