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居閒語 一個鄉下人的生活閒語，土土的，呆呆的，暖暖的。

5,996愛的鼓勵 2訂閱站台

　
　 平叔熱烈的求婚，小蓮悍然拒絕。
　
　 聽到這個答案，平叔心情複雜，為被拒絕而難過，也為自己無法救贖一個曾經心儀的女子而感傷，但卻有更多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出身望族的平叔知道，母親極為保守傳統，對於小蓮從冰果室小姐到被退婚的過程都知曉，恐怕無法接受現在正在出賣靈肉的她，若是小蓮答應他的求婚，未來勢必得經過家庭大革命，那樣的刀光劍影場面，實在不是他能應付的。此刻，他覺得自己是個沒有用的男人！
　
　
＊＊＊ ＊＊＊ ＊＊＊
　
　
　
　 ﹁也許小蓮真的讀出我的心理，她才不原意嫁給我！﹂平叔幽幽地說著，﹁當時把她的不幸當成是我的責任，因此我改口表示要幫他介紹男朋友，小蓮沒有拒絕。於是我真的熱心地幫她物色對象，找到的人，是我最要好的同學，我把小蓮的過去一五一十地告訴我的同學，並強調，小蓮為了生活不得不從事這種行業，但她依然保持清純善良的本性，工作以外的她是那麼樸素淡雅，有如一朵百合花！﹂。
　
　 平叔的同學阿文願意跟小蓮交往看看，於是敲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只是…約完會回來的阿文，一臉的悻悻然，他說：﹁怎麼小蓮跟你形容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你知道嗎？她今天穿了一身花俏的洋裝，臉上塗了厚厚的粉，兩頰和嘴唇更抹得艷紅！這種女生似乎不太適合我！我看還是算了！﹂。
　
　 這樣的結果，不是平叔預料得到的，但他明白，小蓮的打扮是為了嚇退阿文。小蓮的拒絕，讓平叔十分尷尬，當時還年輕的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去處理，於是不敢再與小蓮聯絡，事實上，小蓮從那次以後，不再去他的學校，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從此不再有任何的訊息。
　
　
　＊＊＊ ＊＊＊ ＊＊＊
　
　小蓮，變成平叔深藏內心的名字。
　
　平叔順利地結婚、生子，妻子也是教員，兩人感情甚篤，一連生了三個小孩，為家庭、為兒女奔忙，他漸漸忘了小蓮，也許，該說他故意選擇遺忘。
　
　
　 時間流逝之快，轉眼三十多年過去了，平叔從舊宿舍遷到新房子，兒女也長大自立。有一天他回到舊宿舍想找一本昔日看過的書，卻在信箱裡發現一封來自南台灣的信箋，信封上的字跡有些熟悉，平叔心跳加快，用著發抖的雙手，拆開信封，他的猜測是對的，這是從人間蒸發了三十多年的小蓮寫來的信。
　
　 小蓮在信中娓娓道來三十多年來的生活變化，原來後來她結了婚又離了婚，女兒已經念大學了，而且是名校。看到這裡，平叔露出欣慰的笑容。
　
　 只是再往下看，平叔的笑容頓時凍結，小蓮告訴他，自己身體愈來愈壞，因為過胖，有不少慢性病，目前在當清潔工，生活算是過得去，只是，自覺來日不多，希望能在死前見他最後一面，了卻多年的心願。
　
　 小蓮也許真的希望在人生最後階段，可以坦誠地說出自己內心的感受，不要帶著遺憾和秘密離開人世，因此，不但拋下自尊，請求平叔跟她見一面，而且誠實地說出從未說出口的話，那就是……在她十七歲的時候，真正喜歡人是平叔，而不是阿成；但因為平叔把她推給阿成，讓她一直以為平叔看不上她，才會答應與阿成交往、訂婚。
　
　
　 ＊＊＊ ＊＊＊ ＊＊＊
　
　
﹁後來呢？後來你們見面了沒有？﹂，我和另一個人追問著，平叔說﹁沒有！我是個膽小的男人！三十多年來，我和太太的感情非常好，從沒有任何精神出軌的紀錄，也許，也沒有那個膽量出軌。﹂平叔苦笑著，接口道：﹁那一夜我真的失眠了！第二天，決定不見小蓮！﹂。
　
　 ﹁哎！那小蓮現在怎麼樣了？﹂我有點惋惜地問著，平叔臉上也略顯落寞，他答：﹁不知道！時間已經又過了兩年，也不清楚她是不是還在人間？！﹂。
　
　 那個時候，全場靜默，另一個朋友和我，不知該說什麼，而平叔則眼睛望向遠方，眼神空洞。
　
　
　 ＊＊＊ ＊＊＊ ＊＊＊
　
　 其實，後來很想問平叔：﹁如果小蓮已經過世了，而你卻沒有答應她臨死前的要求，會不會有遺憾？﹂，但擔心他難過，也就把話吞回去了。
　
　 現在，我卻很想知道，平叔一再地錯過小蓮，她會不會恨平叔？我想，應該不會吧！因為生在那個﹁女生是菜籽命﹂的年代，小蓮在如盛開的蓮花之際，都忍痛拒絕了平叔，可見真的想清楚了。她應該只會怨嘆自己命不好，不會責怪平叔的不勇敢、沒有堅持。
　
　 或許，小蓮想說的，只有席慕容的那句詩……﹁無緣的你啊／不是來得太早／就是／太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