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不曉得怎麼結尾: 本來以為我會因為那樣而不見。
[大家都有不要擔心]
幾年下來的困惑和執著因為這幾個字感到安心:D
我不會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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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以為那只是一個夢而已,在早上9點起身的同時也跟著陽光下透明的灰塵,漂浮在空氣裡,我吃了一點東西,在面對著窗戶的扶手椅上; 我還是不知道他的名字,那隻毛絨絨樣子像隻兔子的東西,他穿過紗網,進到房間,趴在扶手椅下啃著自己的肩膀。
[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私生活。]
他熟練的說著,像是電話推銷劈頭的那句不好意思,我並不打算說他是怎麼的,我會這樣告訴其他人,他存在於我第一口呼吸甚至是等同不存在的好久以前,於是我的不回答並不會因為他是會說的兔子而顯的矯情,如果有人問我他除了是兔子之外還有什麼可能? 還能有什麼可能? 兔子不會講話,就這麼簡單。
現在,他離開了,我拉了第二張椅子準備說我的第一個故事,你也許會認為我即將要說的都不是真的,那你也許已經知道現實是建構惡夢的小宇宙。
*無題之壹
在這之前我的生活說話時還沒有太多頓點,童年時第一場車禍引起的火災是幻覺還是事件也已經沒有根據,但我自己知道它們有一陣子影響我做的夢和行為;我開始會在晚上流血;其實大部分狀況我已經忘記了,唯一還清晰的是那天下著雨,碎裂的車體冒出的白煙,和不遠處一間小小的用紅糖磚砌成,看上去像農舍的建築,我不確定那天車子是撞上什麼東西,因為如果車子撞上的是農舍那火災就情有可原,但在我的印象裡,車子在另外一頭,火災在另外一頭,而我就在雨水模糊和有燒甘蔗味道的火堆裡,看見一團燒焦的白色絨毛,之所以我會認為那是幻覺,是因為忘了我是怎樣再回到這裡,而我會認為那是真的,是因為我還活著。
他們認為是我說謊放火還搶走了我的舌頭,讓我不解的是沒有人懷疑是誰開的車,也沒有人問起我的名字,而最後連我自己也不記得,在多年後的今天我還是有辦法把那條黏滑橡皮般的組織肌肉從嘴裡拿出來,沒有人記得要把我的名字再縫回舌頭斷掉的那道縫裡;那天我在花園裡,因為哭紅著眼睛而睡不著,在月光下我看見樹梢上有些許餘光,花叢裡透著一股煙硝味;我看見長長的耳朵在花叢間走動。
[我們兩個只要有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他說。
*無題之貳
她曾經都給了很多愛,讓這條街上的人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突兀,現在她在窗外微笑,露出霓虹的光芒,伸長了手臂等著擁抱太自願墮落的身體,為了那些享樂的人提供紙醉金迷的面具,同時也為了那些戴著面具的好人,一個可以假裝跳樓的機會,假裝看不見淚痕就看不見昨天的機會;
[沒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凌晨三點,我跟他坐在天台欄杆旁,看他一邊用力擰掉每一根在嘴裡的菸,一邊這樣簡單的說,
[人的愛很麻煩,很複雜,他們會在墬落那秒閉上眼睛,在擔架上死命睜著;愛讓他們忘記自己是動物,忘記要在危險時候反擊危險;]
[你們都是這樣的。]
紅寶石般的眼睛像黑洞一樣,我看不見他眼底最後那道情緒;遠處的霓虹始終綻放著迷人的笑容,稀疏的車潮在我們腳下流動著,周遭會動會發出聲音的卻沒留半點痕跡在對話之間的空白,而我耳裡那場雪下的震耳欲聾,只能呆呆的看著這雙眼睛,城市像一座迷你城堡般的,倒映在他眼裡,但我卻看不見自己;一對接進透明的鬍鬚在月光下顫抖著,彷彿它接收到我遲疑的正確的回答。
[那是因為下雪的關係...]
[也好,至少現在有其他事情可以分心。]
兔子理了理長耳朵,像只是一隻忽然迷路闖進水泥森林的動物,躍過街道,讓路燈吞噬他的腳印。
我仍坐在原處,用一隻眼睛看著月亮,直到它變成一片透明的塵霧,底下的計程車司機把臉埋在手掌裡打著瞌睡,從打開的車窗流洩出有人唱歌的聲音,我還是沒有勇氣阻止那場持續越下越大的雪,白色的結晶覆蓋住我白襯衫下滲出的猩紅色。
[只有我知道那天為什麼沒有下雪,卻還是聽見聲音。]
*無題之参
到現在我也沒辦法把那隻兔子和我自己的世界交代清楚,也許是因為我已經太習慣把所有事情分割成好幾塊,分開著思索,於是就再也拼湊不出原本完整的樣子,也可能是因為保留了太多,剩下的只剩破碎不堪。但我知道的是有那麼一天我可以毫無畏懼的把它說出來。
十二月,我已經可以看見銀白色的雪綿延在窗外這城市的稜線,有幾隻鳥在遠方盤旋著,灰濛濛又輕飄飄的,無聲的畫面讓時間緩慢了下來;牠們已經越了界,從自己小小的綠洲來到下雪的沙漠;煙囪冒出白煙緩慢的飄進陽光入眠的地平線,彷彿可以連希望細碎的耳語也捲入空氣傳達給住在上方的誰聽見,那些從未兌現也不可能會在大自然發生的事,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月亮出來之前把那些願望挖出來的洞補平。
*這一個早上,最後的無題之肆,建構在一個可能即將消失的生命,這篇我不會因為看不到結局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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