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麟的Note- 這裡有... 我的心情 我的網路筆記

602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大姐還沒嫁出去之前，家裡對外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一手包辦。小時候，媽媽管不動我時，只要她一出馬，我立即伏首稱臣。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替自己惹麻煩，她就是有辦法治我。再怎麼皮的孩子，也會試著讓自己日子好過些。

我家的任務分工是這樣的：媽媽「暗示」姐姐，姐姐「發號司令」給我，我「負責」完成任務，弟弟則是擔任我的「助理」，聽從我的指示完成任務。那爸爸呢?「爸爸」似乎只是個名詞；或者更正確的說…是個負面形容詞+名詞。例如:「不負責任」+「爸爸」、「風流成性」+「爸爸」、「嗜酒如命」+「爸爸」、「揮金如土」+「爸爸」…(依此類推，族繁不及備載)。

高中畢業以前，我對大姐更是敬而遠之。我們兩個整整差了12歲，很少聊天談心，只要一碰面，甚至是一通電話，我就知道我的「任務」來了。我上小學前，她就嫁給姐夫，和姐夫一起奮鬥事業。從那時起，她就開始「聲控」我。如果遇到我處理不當，非得要她出面時，她會詞嚴令色的「面授機宜」，「網開一面」再給我一次學習的機會。我也會「謝主隆恩」「盡心盡力」的表現，感謝她的「不殺之恩」。這樣的形容，你該清楚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了；「姐姐」只是對外的幌子，實際上她是我的「長官」。

從懂事以來，我一直想脫離姐姐的「聲控」。除非必要，否則絕對不去找她。除非被她抓到，否則一定想盡辦法「假裝」很忙的樣子。我們姊妹的感情，在我20歲以前，只能用「生人以上，敵人未滿」。她是處心積慮的想要「找」我，我則是想盡辦法的「躲」她。有段時間我曾沾沾自喜的認為：幸好我生性樂觀、天生機伶，否則在這種強權壓迫下，怎麼有辦法「怡然自得」、「開心如意」的生活到現在。

我們姊妹倆一直「不」互相欣賞。我覺得她太過現實，她覺得我太過理想。我認為如果大家都像她這樣自給自足，這個社會還有溫暖、還有人性嗎？她認為如果大家都像我這樣過度天真無知，國家怎麼可能進步？於「私」---我們從沒有談心的機會，對於「家」事---我們倒是都有個共同的默契，只求「相安無事」及「共同」完成家中所有的突發狀況，發揮「同舟共濟」的精神。家中任何一個成員都知道，只要家裡的事情無法順利處理，我們沒有一個人可以有好日子過(包括中度智障的弟弟)。我想我的「危機處理」能力和「團隊精神」就是這樣培養而來的吧。

年少的我從來沒有去想過，大姐到底經歷了多少悲歡離合?是什麼樣的遭遇讓她成為我心中那個「冷漠」、「自私」、「跋扈」的姐姐?和她同年齡的女孩子正不識愁滋味時，她已經歷經人生的生離死別。她19歲之前，已經面臨了三次死別：爸爸、二姐、還有即將論及婚嫁的「他」。她親手處理了爸爸和姐姐的後事，一個人獨自面對失去愛人的痛苦；為了我們這群弟妹，國中還沒有畢業就開始出外工作。沒有學歷的她所面臨的社會壓力，想必比我剛出社會時所遇到的更大，她當時所承擔的家庭重擔更非我能想像的。

但是我從來都未曾想過她經歷的這些處境，或許是我當時年紀小，大腦還沒發展成熟的緣故吧。儘管從我小學開始，大姐就開始「聲控」我、怕我適應不良(接任她之前在家的任務)，為我「量身訂做」了許多「職前訓練」。我也從小學就開始打工賺錢，學習看人臉色(有些認識我的人以為我的應對進退是與生俱來的，事實上，那是一連串的白目與挫敗學習而來的)。直到我高職畢業之後，為了家計選擇「不得不」放棄學業且必須選擇就業時。我才開始逐漸體會到，大姐當時的心情及對我們的愛，原來是這麼的深、這麼的「盡在不言中」。

以前，我總以為大姐是因為不愛讀書，所以國中還沒畢業就翹課、逃學，後來才知道…事實上，她是去打工賺錢給我們這幾個弟妹花用。千萬別對有經濟困難的人說:「不管如何，還是要想辦法升學這樣的話」(除非你可以幫他解決某些問題)。這樣的話對很想讀書，卻因「某些原因」不能繼續升學的人來說，其實是更提醒他的痛處(有些「辛苦」是我們未曾經歷，也無法體會的)。也許你認為，有些人是因為不想讀書而放棄學業。但就我所知，還是有”更多人”是因為家庭因素放棄學業。儘管在升學掛帥，補習業盛行的台灣，仍然有非常多的人連最基本的學費都繳不出來的，或許你會不以為然，但是這是事實。

如果你從沒有試著一邊工作、一邊讀書、同時一邊還要思考著如何讓家裡的收支平衡(最好還能夠有點盈餘)，另外還要處理家裡發生的大小事、思索著如何準備校內的大考、小考、期末考…等等。如果你因為某些原因「必須」、「不得不」的一定要嘗試，那我可以教你幾個絕招：第一、絕不能放棄參加社團和當幹部的機會(學校會加分)，第二、要積極蒐集各方面的訊息，讓你可以申請不同名目的獎學金，第三、為符合第二項必須先了解校內外申請獎學金的條件，並規劃如何達到申請標準的進度。任何一個機會你都不可以放過，否則很有可能下學期的學費、某個月的水電費、房租費、生活費，就沒有著落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從以前就肩負起「一般父親」的責任。照顧體弱多病的媽媽、管教固執又充滿理想的我、教導永遠單純天真的弟弟。這是我們家第一次拍的全家福照片。姐姐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兩個孫子的外婆。依舊的「任性」、「跋扈」，但現在的她卻變得「好可愛」。並不是她以前不可愛，而是現在的我終於懂得如何去愛---終於明白她對我們的愛，也懂得如何去回應她的愛。

能夠成為一家人，真的是緣分，能有這樣的姐姐，是我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