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頒給了日本電影【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
據說導演以前是拍A片起家的 ( 啊咧 !!!),因為沒忘當年投入電影的初衷,日後才有『陰陽師』、『送行者』等電影作品面世。從拍A片到拿奧斯卡,這條堅持理想的路還真曲折......可能也因導演切身體會了人生境遇之冷暖多變,才運用人人都能理解的方式,精采呈現「親人死亡」這個人人都會遇到的主題吧。
這部片以偏喜劇化的筆觸,描摹浮世間各種死生情態。好比說用納棺師大快朵頤的畫面,引導觀眾思考如何面對生死這樣嚴肅的主題。以恭謹的心情完成喪葬工作的三人,為了慶祝耶誕,圍坐在公司分享炸雞餐。香噴噴的炸雞其實也是雞的"大體"吧!所以要為雞先生舉辦最好的送別會──歡送牠去五臟廟玩~~
人類真是矛盾又神奇。目送同類的大體進火化爐時,難免熱淚盈眶;但看到從烤爐熱鍋裡烹調出來的美食,卻又強化了最原始的生之欲念。影片就在生與死的交錯、得與失的更迭間,訴說著劇中人悲欣交集的人生。
影片開始沒多久,男主角小林大悟 (本木雅弘飾) 就失去了他的演奏工作跟名琴。照理說「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揮淚對宮娥」,原以為樂團老闆會血淚交織來上一段告別宣言,結果老闆卻萬分辭窮吐下一句:「.....解散!」連別離歌都免了,宮娥還哭個鬼呢。
好啦,無論大悟先前練習得多用心、豁出去多少金錢,努力掙來的職位與大提琴「咻」一下就消失了,回家要怎麼跟妻子說呢?實在傷腦筋。
大悟在妻子美香 (廣末涼子飾) 面前支支吾吾說出實情,也詢問一起搬回鄉下老家的意願。沒想到美香雖對名琴的天價感到錯愕,卻一口答應要陪他返鄉。溝通出乎意料的順利,也帶給大悟一些面對未來的勇氣。
然而劇中人一直都很順的話就沒戲唱了,所以大悟在命運的捉弄下(噗!),糊里糊塗前往應徵一份「旅途協助」的工作。當他知道實際工作內容並不是導遊、公司也非旅行社之後,他不是沒有退卻,他甚至吐得厲害 ( 腐屍的震撼教育 ),但社長 (山崎努飾) 的慈悲與認真卻也一點一滴啟發了他的潛能。
「這個行業,是你的天職。」社長這麼對大悟說。
當時在戲院裡險些說出「屁啦!還天職咧.....」,後來一想,社長之言相當有道理。不是誰都能從觀察中領會社長對大體的敬重之心;就算心思細膩之人,也不一定願意親手服務亡者;即使親手服務了,又有幾人能夠從容的協助送行、然後又清明的揮手再見?
人生在世,多少都有些不能言宣的秘密、難以放下的遺憾。但大限一到,還是得捨棄這副軀殼,跨越死亡之門,獨自前往下一段旅程。無論對什麼人事物多不捨、手抓得多緊,死到臨頭一概平等,誰都只能萬緣放下。片中第一具跟觀眾見面的遺體,是個清秀端麗的女子,屍身還很柔軟,疑似燒炭自殺。但大悟為其擦拭遺體時,赫然發現──原來「她」是個男兒身。可憐這年輕人至死仍無法讓家人認同他的性向,父母甚至為了要讓他以哪種性別入殮起了爭執。
葬禮,與其說是為了死者舉行,不如說是為了安慰生者而辦。禮儀師用心服務知覺皆已消散的大體,透過莊嚴的儀式與化妝,將死狀可能不太好看的僵硬軀體、蒼白容顏,化為親友們所熟悉的、紅潤如眠的模樣。雖然人們在看見亡親以恍若重生的睡態重現時,一路強忍的淚難免潰堤......但這樣也有助於生者放下執著,進而在淚水洗禮中逐漸走出傷痛。
片中年輕人的父母最後在淚光中尋得了共識,而年輕人究竟能否含笑九泉?靈魂可能已經搭車離站,答案也只好化作千風。
十多年前外公過世的時候,我還是個國中生,總以為外公只是生病住院,病好了就會回來跟我們一起吃甜點......卻在某天放學回家時接到噩耗。奔喪的細節不太記得了,好像只看到存放遺體的冰櫃。葬禮上我只覺得有些悵惘,感覺像送走一個轉學的朋友,知道以後不會再見到他了,但似乎沒多難過,彷彿只是少了個嗜吃甜品的同好。
然而許多年後在夜市看見有攤販賣粉粿,點了一碗回味兒時,卻惶惶然想起外公吃粉粿時漾著酒窩的笑.......一邊這麼想著,湯匙中的粉粿太滑溜了,竟不時滑回碗內,變得很難舀。難舀又愛吃,就是記憶中粉粿的味道。如今外公輪迴到什麼地方去了,是否仍愛三不五時吃一碗甜又涼的粉粿呢?
死亡總是令人悵惘。也只有盡力做好各種心理準備,也許能提醒自己在看見「那道門」時停止打滾的愚癡,坦然一點,鬆手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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